由于发生了人命事故,陶艺被带去派出所调查。她沉默了半天后才将事情原委一一讲述一遍。
此时她心如冰霜,曾执着要生下孩子,要将其养育成人的母亲却在忍受剧痛费劲心力后的一秒,将婴儿弃于便坑中。
她不知如何表述那一幕的心情,只好冷漠以对。
之后的数日恶梦将陶艺紧紧萦绕,在梦中那畸胎的触感还清晰可辨,它舞动四肢在粪水中挣扎。
陶艺见死不救,任凭其溺亡。
每次梦醒都一身冷汗,连呼吸也不自觉的困难,犹如冤魂在索命。但陶艺仍旧相信自己并没有选错,让这可悲的初生婴重到轮回,是比它艰苦的存活于这残忍世界,好的多得多的选择。
可心头还是难忍哀伤。
红白小店的姐妹们一一离去,派出所也下了最后通牒。
等到秋日的时节,陶艺无心再烦恼这些了,她也感到厌倦,不是对这行的厌倦而是对生活的厌倦。
诸事不顺,谁都像在故意找茬。
她将自己关在只有一人的店里,一直关到有情趣的内衣厂老板来敲门。
老板打算盘下这里,改成间内衣销售店,出售一件二十元的平价文胸。
陶艺和他没商谈多久,因为她不喜欢这男人腋下的狐臭,这狐臭的味道像极了生煎,闻的令人作呕。
签字那天正逢秋游的孩子们归来,迎着落日余晖孩子们在公交车前排着整齐队伍,一路走过红宝石街回到学校后才解散由家长带回。
街上如秋宴般热闹,而那位狐臭小老板大概是为了感谢陶艺的爽快,送上一箱内衣,内衣花花绿绿,制作土气而粗劣。
陶艺笑着谢过,两人定下十月包工队就来敲墙掀瓦,将这间有资格获得诺贝尔******的红白小店彻底捣毁。
离十一月还有两天。
陶艺没什么东西好整理,她靠在宾馆座上抽烟,夜深人静,电视里在放着什么。
蓦然回望四周,自从要泼硫酸后已经过了多少年了呢?
她试着想起却想不起,只知道自己最曼妙的青春年华都溅洒在了此处。
男人们脱裤行李,人来人往,从不曾有一人带来过快.感。
生为人最基本的感受不知何时销踪匿迹了,她更不知道青春由美至衰的过程中得到了什么。
一切都像是虚无空乏的,毫无意义的,总感觉吃穿用一天天的繁荣,但灵魂却一天天的腐烂。
四周狭小,蓝宝石街狭小,红宝石街狭小,眼睛所见所处的东西狭小,而却有着狭小但无处可藏的挫败。
烟在地板上用鞋跟踩灭,静音的电视里呈现出荒败的爆破现场,下方的字幕打出:
生命的急援,绽放的感动。
不久后画面里出现一个中年妇女的面孔,那面孔灰烟蒙脸,拉下口罩讲述灾情。
一侧的介绍称其为“人道救援组织成员,高秀琴”。
陶艺愣愣看着那张脸,这个死了丈夫老无所依的退休女医竟跑到了地震灾区。
在一片废砖残石中变成另一个人。
她打开音量,只听高秀琴焦急的说:
“直升机,希望马上派直升机来,我们这有个小女孩需要马上送去抢救!马上送去抢救!”
脑海里出现便坑中挥舞四肢的婴儿。
“直升机!马上要直升机来!”
不是每个生命都能轻言放弃的。
或许。
陶艺头隐隐作痛,狠狠摔了遥控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