瑾姨生病了。最开始是雪残发现她的精神有些恍恍惚惚的,半夜经常起夜一个人发呆,脸色也不太好。花零看过之后也只说是舟车劳顿,忧思过甚。随即,他们特意放慢了速度,还会特意说些有趣的事,让气氛不那么紧张。
只是,瑾姨的病却一直都没有好转,甚至是越来越严重了。
路过潭州城之时,一行人准备进城休整几日。为了让瑾姨安心养病,特地租了个安静的小院子。
“花零,瑾姨是什么病?反反复复的怎么总不见好?”雪残照顾瑾姨休息下之后问道。
“心病。”
“心病?是担心楼主吗?”
“希望吧。”花零皱了皱眉,突然听见外面传来刀戟之声,“外面发生什么事了?你在这边看好瑾姨,我出去看看。”
院子里两个人打得激烈。月白劲装的男子见花零出来,一边抵挡对手的进攻,一边笑道:“花姐姐,我正玩得高兴呢,你可千万别出手。”
那是令月,一直在暗中跟着他们。令月年龄不大,功夫在十二月中却也是排在前位的,只是总像个长不大的孩子似的,贪玩。
花零看向另一个人,黑衣女子,使得是双手短剑,那剑很有些奇特,似剑非剑,似刀非刀。那女子看起来跟令月差不多的年龄,功夫跟令月不相上下,只是,招招蕴含杀机,很是狠辣。
“太吵了,瑾姨还病着呢。”花零正准备出手的时候,听见一个声音——
“小七,住手。”
那黑衣女子听见这个声音之后,却是立即向后跃去,收手。
令月有些气急败坏,“还没分出胜负呢,不许停。”
花零拾起一颗石子就往令月弹过去,“别闹了。”
令月躲过石子,嘟着嘴退下了,不知又躲到哪里去了。
花零看向对面,刚刚喊“住手”的人,是无言。
黑衣女子走到无言身前,半跪行礼,“阁主。”
“母亲还好吗?”无言淡淡的问道。
“夫人很好,只是担心阁主一人在外受苦,派我来照顾您。”那叫“小七”的黑衣女子从袖中取出一封信,“这是夫人给您的。”
无言接过信,让小七起来,转而看向花零,“花护法,实在抱歉。”
一旁的小七也微微鞠躬,“是小七鲁莽,还望花护法海涵。”
他们这次的行踪是隐秘的,江湖中人几乎都以为红尘楼的人都往武当山去了,为什么问君阁的人还能找来?这个无言在打什么算盘?花零本就一直防备着无言,这下问君阁的人找来,自是更加猜疑。她警惕的看了无言一眼,双手抱胸,“功夫不够的话,就回孤月岛好好练练!别什么阿猫阿狗的都放进来。”这话是对隐藏在暗中的令月和长月说的,说完见李澜呆呆的站在一旁,朝他的肚子弹了一颗石子,“跟我一起去集市。”
花零本想去买些药材,再去酒楼买些饭菜回去吃晚饭,结果,在集市转了一圈,她那原本就有些怒气的脸彻彻底底的黑了,忍着想要杀人的冲动回去了。跟在他身后的李澜原本想要发火的,但是瞧见花零的脸色之后就忘了冲过去找人理论了——他现在更担心花零直接在这里使出飞花针杀了这满大街的人,最后一路战战兢兢的跟着花零回了,进门看见雪残的时候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雪残见花零和李澜两手空空的回来,问道:“瑾姨的药呢?还有我们的晚饭?你们出去一趟是……”雪残还未说完,就听见一声巨响。
院子里的那张石桌裂成了一堆乱石,花零似乎还是不解气,又去摧残旁边的那一棵无患子。
雪残眨眨眼,正想开口的时候见花零右手朝着那树冠的手势,立马拉了还在发愣的李澜冲进屋里,关上门,靠在门上拍拍胸口,“哎呀,好险!”
李澜正不解的时候,听见外面传来了乱七八糟的响声,像是刀剑相击,又像是有什么东西摔了,又像是暴风雨来临的声音。李澜没想到花零发起脾气来这么……壮观,有些后怕的缩缩脖子——幸好她刚刚没在大街上发疯。
“花零可好久没发这么大的脾气了。”雪残看向李澜,“李公子,你们刚刚上街遇到什么事了?”
李澜想起他们之前在街上听到的流言,也不由愤怒起来。
原来,花零和李澜两人刚走进济世堂,就听见几个洞庭湖银鱼水寨的人和几个江湖浪客说起了红尘楼。那些人言语粗俗,对红尘楼主多有诋毁。花零听了之后连济世堂的门都没进,冷着脸走了。可是,之后无论走到哪里,他们都能听到类似的话。不少人都添油加醋的说起临安城和昭关山庄的事,绘声绘色的描述着红尘楼的人杀人的手段多么残忍。说红尘楼主不仅为夺武林盟主之位不择手段,还觊觎这天下,勾结了北燕前朝皇子,意图谋反,想要做一代女帝。然后就商量着联合武林中人一起上武当山,讨伐红尘楼。
雪残心下奇怪,红尘楼在江湖中的声誉一向很好,怎么突然有人散布这种流言,难不成是楼主以前的仇家?想着想着,她突然有些伤感。这么多年了,红尘楼做了那么多事才换来的盛名,就这么被几句捕风捉影的流言给击碎了。真的是很可笑。
“雪姑娘,现在该怎么办啊?”李澜有些着急,“都是我的错,要不然我们也开个武林大会,跟他们澄清一下,红尘楼的人都是很好的人。”
雪残见他那模样不由好笑,“花零一向是个急脾气,这次却硬是忍着回来了才对着一堆死物发作。李公子,你说她这么做是为了什么?”
李澜安静下来。他们现在要尽量掩藏行踪,要不然可就白白让红尘冒险了。想到红尘,李澜不由有些担心,现在这种情况,他们应该会更加危险吧?
“放心,楼主不会有事的。”雪残似乎猜到李澜的想法。
外面已经安静下来,雪残打开门,看一眼那满院的狼藉,轻轻的走到院子中央,抬眼就看到站在瑾姨房间屋顶的花零。
飞身而上,雪残坐到花零身边,“花零,你觉得,楼主为什么单单让我们去蜀中呢?她是不是一开始就不打算回来了?”
花零看着远方的地平线,太阳已经落山了,绯红的云彩已经开始渐渐飘散。
“不管她在想什么,我是绝对不会离开红尘楼的,即使她声名狼藉。”花零说着跳下屋顶,面无表情的从站在正厅门口的一脸担忧的李澜和一脸深沉的无言身前走过,钻进厨房去了——晚饭还是要吃的,总还能找到些食材吧。
夜阑人静,瑾姨醒来的时候偏头看见正趴在桌子上打盹儿的雪残,轻手轻脚的爬起来,在雪残耳边叫了几声,见雪残没有反应,就拿了一件毛毯搭在她的背上,然后悄悄的出了门。
走过几条街,瑾姨来到一个死胡同就停下了。
一个黑色的身影无声无息的出现,抬手就握住了瑾姨的手腕。
“原来真是病了。”来人正是白天跟令月对打的女子,小七。放开瑾姨的手腕,小七笑了,“不过,有人比你病得更重呢,不知道还能再坚持几天。”
瑾姨的身子不由颤动。
“红尘楼的花护法不是神医么?怎么连这么点小病都治不好?你说她是不是发现什么了,故意不治好你的?”小七说着又笑了一下,“无所谓。病了也好,这样更加没有人会防备你。以后,你听我的命令行事。”
瑾姨抬眼,“无言公子……”
“叫阁主。”小七打断她,“阁主知道你的事了?”
瑾姨摇头。若是可以,她希望问君阁的任何人都不要找上她,又怎么会主动送上去?
“那就好。”小七点头,“你只需听我的命令。若是敢耍花招,这次,南宫家可没有储家那么好的运气了。”
小七离开了。瑾姨在原地站了很久,最后也快速往回走。
在两人都离开之后,一侧的屋檐之上出现两个人影。
“花零,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雪残看着早已远去的瑾姨问道。
“瑾姨不是生病了,而是中毒了。”花零叹了一口气,“一月离。一种********,初期的症状跟伤寒差不多,慢慢的,身体会越来越虚弱,一个月之后就会死亡。这本是储家秘药,早已随着储家的消失而绝迹江湖。”
“那瑾姨……是自己服毒的?”雪残讶然,“有解药吗?”
花零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赶紧回去吧,别让瑾姨发现了。”
刚刚的对话,她们大概能推测出是怎么回事。问君阁应该是拿南宫一家的性命来威胁瑾姨为问君阁做事。而瑾姨,想要救家人,又不想背叛红尘楼,才会想出这么个傻办法吧。
花零和雪残匆匆离开,却没有发现在他们离开之后,对面屋檐上出现的那个白色身影。
瑾姨回到房间的时候,发现雪残仍旧趴在桌子上睡,只是肩上的毛毯却滑落了下来。瑾姨走过去捡起毛毯,再次搭在她的肩上。然后上床钻进被子里,闭上眼睛,却是怎么都睡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