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落月升,李澜几人为了早点追上红尘他们,没有进城,吃了些干粮,也不休息,连夜赶路。
“李公子,累了就进去休息吧。”无言看了看睡眼惺忪的李澜,有些担心他一不小心睡着了翻下去了。
“没事。”李澜揉了揉眼睛,拍拍脸,对他笑了笑,“聊会天就清醒了。”
无言也不强求,径自赶路。李澜掀开马车门帘,瑾姨和洛桑倒是都睡了。
“无言公子,你那把短剑应该也是名剑吧。”李澜见他看过来,连忙摆手说,“我没别的意思,就是看洛桑经常盯着你的剑看。他以前也是,经常用那种眼光看我手中的这把剑。”
无言笑笑,“要说名剑,又有那把剑比得上青空剑。”
“它叫什么名字?不会也是无言吧?”
“怎么会?天底下能与剑同名的也就只有青空和红尘两位而已。”无言说着看了看腰间的那把短剑上镶嵌的水晶石,“它叫白牙。的确算得上是一把名剑,虽是把短剑,却也跟青空剑、红尘剑一样,都是名剑山庄的欧希言欧老夫子打造的。”
“白牙?原来它就是白牙啊。”李澜的眼睛亮了一下,“我刚从金陵出来的时候,就听人说起说这把剑,据说这是欧老夫子打造的唯一一把短剑……”李澜说到这里突然停下来,小心翼翼的看了无言一眼。
无言觉察到他的视线,大概猜到是什么事,笑了笑,并不言语。
“无言公子,你到底是什么人啊?红尘姑娘说你是问君阁阁主的时候,风公子他们似乎非常紧张。还有我之前听别人谈到你的时候,似乎也都非常害怕。可是若你不是什么好人的话,上次却救了我和雪姑娘,红尘姑娘似乎也很信任你。”李澜说这段话的时候一直看着无言,眼神平静,但正是这种平静,让人觉得有些不同寻常。
应该说不愧是当朝太子吧。无言这么想着的时候,嘴角翘起,偏头看向他的眼睛,“他们自然怕我。问君阁,是江湖第一的杀手组织。你说,我,问君阁阁主,是什么人?”挑了挑眉眼,似乎是挑衅般的盯着他的眼睛。
李澜的眼神一黯,移开了视线。就在无言轻笑着转过头继续驾车的时候,却听见李澜说道:“在我八岁生日的时候,我父亲把十七当做生日礼物送给我,他跟我说,十七是我的玩伴。十七跟我同岁,话很少,功夫却很厉害,对我言听计从。我一直觉得,这么多年来,他是我唯一的朋友。十五岁那年,我无意中得知,十七本是父亲为我培养的影卫,跟他一样的人,还有二十个。他们没有名字,甚至没有性别,没有年龄,只有一个编号,从一到二十一。他们是家族培养的杀手、死士,他们的眼睛里没有光泽,没有感情。即使他们站在你眼前,你有时也会感觉,他们似乎并不存在。那个时候,我想起了第一次见到十七的时候,他看我的眼神,有些敬畏,更多的却是戒备。我一直以为他胆小,害怕,那时才明白,那不过是他的习惯,在无数次死亡的威胁之下锻炼出来的习惯。我想起曾经,我跟他说,我们是朋友的时候,他说,他是为我而存在的。小时候的我会因为这句话而开心,因为从来没有一个人,会像他那般宠着我,无论做什么事都是以我为中心。可是,后来,我才明白,他是我的罪孽。他早已没有自己的人生,而我,根本就没有资格当他的朋友。”李澜的眼睛有些红,声音却一直都很平静,说到这里突然笑了一下,“从那以后,每年生日许愿的时候,我都会祈求神明说,希望这天下,再不会有跟十七一样的人,不会有跟我一样的人。”
李澜看向无言,“无言公子,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成为杀手,但是我看得出来,你跟十七是不一样的。你的眼睛里有光泽,你的血是热的,你有想要得到的东西,所以……”
“李公子,”无言打断他,“有时候,正是因为有想要的东西,无论如何都想要得到的东西,所以,即使明知道前方是一条不归路,也不得不走上去。并不是每个人都如同你一般,想要的东西,都会有人捧着送到你面前。”
李澜怔了怔,看着无言的眼神失了言语,良久才吐出两个字:“抱歉。”待无言移开视线,他才找回了自己的意识,却依然心惊。刚刚,他在无言的眼睛里,似乎看到了类似仇恨的东西。
马蹄得得,马车骨碌的声音在寂静的空气中扩散。沉默良久之后,李澜突然问道:“你想要的东西,是青空剑吗?”
“如果我说是,你会给我吗?”
“如果你是杀手的话,为什么不直接杀了我然后拿走青空剑呢?”
“嚓!”刀刃出鞘的声音还未落定,李澜就感觉到脖颈边冰冷的触感。无言将那把白牙抵在他的颈项,薄唇吐出冒着寒气的言语,“你以为,我不会杀你?”
李澜没有动,也不敢动。从无言的眼神和语气中,他清晰的感觉到了那股杀气。他,是真的想要杀了自己!
“不杀你,不过是觉得有趣罢了。”无言却在看到李澜眼中的颤抖之时收了白牙,“倒是李公子,你以为自己是什么人?神?佛?还是救世主?我想要什么,你都能给我吗?我可记得,那把青空剑,现在可不算是你的。”
昭关山,原名虎跳山。不过,自从昭关山庄建成之后,它就改了名字。
一日奔袭,红尘等人终于在太阳落山之时赶至昭关山山脚。远远的看到山腰上那座灰色的建筑,红尘突然拉缰停马。
“楼主,似乎有不下二十人,实力不弱。”风息几人也停了下来,看着前方茂密的树林说道。
红尘点点头,上前几步,朗声道:“红尘前来拜访昭关山庄钱庄主。”
既然已经被发现,那树林中埋伏之人也不再掩藏,齐刷刷的跃至四人前方。黑衣蒙面,利刃折光,在这夜幕时分倒是有些森然之感。
一个灰衣男子从那群黑衣人身后走出,向着红尘拱拱手:“在下乃山庄侍卫头领,红尘楼主,庄主并不在庄内,还请您改日再来。”
“是吗?那可真不凑巧。不知贵庄主去哪里了?”花零问道。
“前些日子武当的人送来请柬,庄主五日前就启程前往武当了。”那灰衣男子说道。钱庄主去往武当倒是事实。
“那么,庄上现在管事的是谁?”红尘问。
“在下。”
“正好,我们想进庄,不知阁下能不能让让路?”风息挑眉。
“庄主走时令我等看守山庄,任何人不得入内。”灰衣男子这话却是对着红尘说的。
“这些人也一样?”红尘指了指那一排黑衣人淡淡的说。
灰衣人怔了怔,随即僵硬的笑道:“当然,他们是昭关山庄的护卫。”
“若是我们硬闯呢?”雪残说道,“不知你们能不能拦得住?”
“红尘楼的手段,江湖皆知。我们几个人,自然是不敌的。不过,昭关山庄是什么地方,别人或许不知,红尘楼主想必一定是清楚的。若是擅闯的话,后果不知红尘楼是否承担得起?”灰衣男子抬头,看向了红尘的眼睛。
红尘笑了,似乎十分的开心,眼神从前方二十来人扫过去,“这种话,我已经有很多年没有听过了。不知道,威胁红尘楼的后果,你又是否承担得起呢?”
红尘话音刚落,眼前就撒落一片绯红。灰衣男子震惊的低头,看着不断从心口冒出的鲜血,抬眼再次看向那马上的红衣女子,却见她手中的剑仍在鞘中,似是从来都没有拔出过……
“上山!”红尘一声断喝,风息三人立即向着那群挡在前面的黑衣人冲过去。
这些黑衣人的武功都不弱,而且,他们彼此之间配合默契,使出的招式十分诡异,出手之间,不仅是对敌人,对自己也是毫不留情。这种不要命的打法是最难缠的,风息三人虽不落下风,却也占到便宜。
红尘坐立于马上,冷眼看着前方的战斗,嘴角的笑容却是越来越淡,最终消失不见。
原来如此。昭关山庄,好一个昭关山庄。为了达到目的,竟是真的连最初的誓言都忘记了吗?武林,国家,还是天下?抑或也是因着那份无法忘记的仇恨?
明明已经警告过那人了,为何还是要触碰自己的逆鳞?当真以为我不会杀他吗?
“楼主?”风息三人感觉到红尘的不对劲,一边解决眼前的敌人,一边往红尘的方向看过来。却只见红尘轻轻的拔出了红尘剑,那剑柄之上的红宝石闪烁着的红色光芒比夜月还要耀眼。
“快闪开!”风息一脚踹开眼前的黑衣人,不再理会敌人的反击,带着雪残和花零两人急急后退,离开战圈。
马上之人向着高空跃起,绯红的衣袂飞舞,折射着寒光的利刃挥下之时,似乎有红色的光芒闪过。
红色。这是那二十来个黑衣人最后看到的景象,只是,他们不知道,那是自己的血,还是来自地狱的业火。
死寂无声。红尘站在那血泊之中,脸上的寒意似是让周围的温度都下降了几分,眼中的浅溪似是汇成了奔腾的河流,巨浪翻涌。
“楼主这是怎么了?”风息三人站在不远的地方看着她,困惑,担忧。他们从来都没有看到过,如此生气的红尘。不,那已经不是生气,而是愤怒。
“刚刚那些人,并不是昭关山庄的人。”雪残说,“他们,是杀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