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外壳的笨重汽车在横七错八的街道上如蚂蚁一般穿行。
虽然这座城市在不列颠的领土上并不算太大,不过它却有着绝对不输给不列颠首都——伦敦的繁华。
以一座跨河大桥为分界线,它的左侧是无比繁荣的中心城市,而它的右侧则是充满着恶臭的贫民窟。
真是可笑的世界呢······
在绅士们挽着女伴的手参加晚会的时候,贫民窟的人们却在饿着肚子,还有一些人甚至在翻找着垃圾桶里的食物。
这就是战争带来的副作用,有的人衣食无忧,有的人为了一点食物便能抛弃人性。
就像贫民窟边缘地带那些专门抢劫食物的团伙一样。
“真是令人心酸的场景。”
头发花白的老人眯着眼睛看向了车窗外贫民窟的风景。
同情?怜悯?
老人的目光中没有任何与这类似的表情。
如长龙般的车队穿过贫民窟外的小道,直接驶向了跨河大桥,这么大的阵势引来了不少贫民的注目。
前后左右的车辆都护着中心的那辆汽车以“十”的形状缓缓前行,除了那辆比较“特别”的汽车以外,其余的车辆上的所有人都清一色地穿戴着黑色的祭服,脖子上也都挂着一枚银色十字架。
“冕下······”
“不是说了不要再外面用这个称呼吗?”
老人和蔼的目光扫在了司机的身上,不过司机却感觉自己像是被一匹猛虎盯上了一样,冷汗不经意间流过了他的额头。
“是······麦菲尔大人。”
“别紧张,年轻人,”麦菲尔依旧是那一副慈蔼的老人的笑容,“说吧,有什么事?”
“您这样瞒着枢机议会的诸位大人出来······真的好吗?”
“如果让他们知道我是跟谁做交易的话,”麦菲尔的指节活动了两下,“说不定我的计划会泡汤呢。”
司机很聪明地没有继续询问下去,之后的一段路程里,他都只是安静地开着车,跟进车队。
经过了肮脏凌乱的贫民窟和漫长的跨河大桥后,车队于中心城市口开始分散,除了麦菲尔所乘坐的汽车没有停下以外,其余的汽车都在不同的路口停了下来。车上的神父们都很有默契地走进一座座不同的高楼里,监视着那辆孤零零的黑色汽车所停下的地方——一座华丽的酒店。
司机看上去就像是很熟练的侍者,下车后就立刻恭敬地替麦菲尔拉开了车门。
天空中盘旋着几只体型肥硕的渡鸦,原本很不祥的场景在麦菲尔的眼里却并没有什么,就好像对于他来说渡鸦是带来幸运的使者一样。
在麦菲尔走进酒店后,司机也开车离去,不过各个楼层里的神父们此刻却死死地盯着麦菲尔的身影,就好像是专职的保镖一样
“盖瑞特,希尔伯特还有雪莉,你们三个跟我来。”
名为哈特奥洛的神父招呼了剩余的两位神父与修女。
“嘛~真麻烦。”
看起来像是白种人与黄种人混血的盖瑞特慵懒地伸了一个懒腰,脸上除了困乏之外再无他物。
如同人型火药库的黑人希尔伯特在检查了身上所有的枪支弹药之后便跟了上去,一张扑克脸配上墨镜很容易令人联想到雇佣兵或者黑手党。
身为所来的人当中唯一的修女的雪莉很不善地瞪了盖瑞特,似乎很瞧不起盖瑞特一样。
麦菲尔眼神示意了一下,随后四人便整齐地排在了麦菲尔的身后,这时候酒店的侍者也走到了麦菲尔的面前询问了起来。
“请问您有没有预订?”
麦菲尔一眼就看出了侍者那只不过是机械式的职业微笑,心里稍微有些不爽,不过却没有表达在脸上,而且他此次也不想在外惹事。
“嗯。”
侍者在简单的核对了一下麦菲尔的身份之后就确定了下来,不过看到麦菲尔身后神色严肃的四人时,侍者的语气忽然别扭了起来。
“后面那四位也是您的人?”
“没错,他们是我的保镖。”
听到麦菲尔的解释后,侍者松了一口气。
没办法,现在可是非常时期,各个国家内部都很紧张,难免有什么武装组织去洗劫一些酒店什么的。
无视了正在想些什么的侍者,麦菲尔带领着四人走沿着楼梯走上了酒店顶楼的会议室。
这里的安保做得很严密,就算是之前侍者核查了之后麦菲尔等人也会被保安们再次核查,而且会议室四周的墙壁都是用的最好的隔音材质,就算是耳朵贴在上面也不可能听到什么。
就在麦菲尔和四位神职人员进入会议室后,各个位置的神父们都开始认真仔细了起来。
所有神父基本上都用着恩菲尔德步枪瞄准了顶层的会议厅,用的子弹的弹头是纯银的。
虽然距离很远,不过神父们的眼力可是经过了特殊的锻炼,换句话说——
他们可不止是神父。
会议室里可容纳百人的座位上现在只坐了一人,除此之外还有七位如雕塑般穿着披风的古怪男人站在了坐下的那位黑袍人身后。
麦菲尔和四位神职人员走进来之后,走在最后的雪莉严实地闭上了会议室的大门。
在麦菲尔拉开靠门的座位坐下后,对面的黑袍人才姗姗来迟地开口。
“一年不见了呢,教皇冕下。”
“的确是一年了呢,艾达。”
艾达至始至终都没有露出他的面孔,即便四周的光再怎么明亮,麦菲尔还是无法看清那兜帽之下的事物。
“话说回来,教皇冕下您也不用带这么多人来吧。”
艾达用讽刺的口气说着敬语。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毕竟我是在跟魔鬼做交易啊。”
麦菲尔抚丶摸着花白的胡须感叹了起来。
坐在对面的艾达倒像是唯恐天下不乱一般,一而再再而三地挑衅起了麦菲尔。
“哦?那么身为正十字教教皇的您知道跟魔鬼做交易的下场吗?”
四位神职人员出现了一些细微的骚动,特别是雪莉,她此刻用痉挛的双手握紧了挂在腰间的两把链刀的刀柄。只要麦菲尔一声令下,包括雪莉在内的四位神职人员乃至于在各个楼宇间的神父们便会立刻对艾达以及那七位神秘人进行暴力镇压。
既然跟魔鬼做交易,那么就需要做好相当的保障。
魔鬼可是完全没有信用和人性可言的。
“如果跟魔鬼做交易能够完全抹去东十字教的话,那么也没什么坏处吧,”麦菲尔双手的拇指缓慢地互相搓揉着,“更何况你们这次的计划跟我们正十字教的信仰没有任何的冲突。”
“看起来你比起那些神棍倒是也有点不同之处,难怪能混上教皇这个位置。”
艾达依旧无礼地打量着麦菲尔。
四人里最年轻气盛的雪莉终于有些忍不住了,立刻跳上了会议桌,冲向了泰然自若的艾达。
雪莉每踏一步,会议桌上就会有生成一道令人心惊胆战的凹槽——那可是实木啊!
就好像来的这个人不是一位羸弱的少女,而是强壮有力甚至超过职业老兵的战士一样。
“滚去地狱吧!你这恶魔!”
在跑到一半时,雪莉拔出了腰间的两把链刀,从雪莉那鬼魅的步伐便可以看出她绝对是受过专业训练的专业杀手,而不是发愿之后便一事无成的弱小修女。
雪莉黑色的头纱也随着她的动作而在风中摇摆,在普通人的眼里,雪莉的速度就像是子弹一样迅速。
不过诡异的一幕油然而生,当抱着强烈杀意的雪莉那美丽的面孔几乎快凑到了艾达的头部时,坚决的雪莉在那一瞬间内心震撼无比,那对漂亮的碧绿瞳孔也是猛地一缩。
无法掩饰的恐惧从雪莉的双眸里流落而出。
就像是看到了什么很可怕的东西一样。
“真是一条忠心的母狗。”
艾达身后的七位黑衣人其中身体比较粗狂的一位仅凭裸丶露出来的手掌便抓住了雪莉那悬在艾达头顶的链刀刀刃,即便是握住那锋利的刀刃也没有见他的手掌心里流出哪怕一滴的血液。
趁着雪莉愣神的时机,黑衣人以他强悍的瞬间爆发力把雪莉狠狠地扔向了麦菲尔。
而那一瞬间雪莉的大脑里是空白的,什么也没有,就像是呆滞的提线木偶一样。
“彼此彼此。”
对于自己部下的伤亡,麦菲尔显得并没有什么关心的地方。
就在雪莉的身体即将撞上厚实的墙壁时,身体比起在场的几位都要强壮的哈特奥洛轻轻松松地接下了雪莉,不过两米高的哈特奥洛接着只有一米六的雪莉时有种微妙的感觉。
这时候黑衣人已经回到了自己原本的位置上,当哈特奥洛看向雪莉手中弯曲的链刀时,脸上露出了很阴沉的表情。
那可是铬制作的武器啊,那个家伙的肉丶体究竟是有多可怕??????
“还好吗?”
雪莉难受地站在地上捂着自己的握着那把被捏弯的链刀的左臂。
“没什么,大概是脱臼了。”
两把链刀是连在一起的双生子一般的武器,如果其中一把报废的话,那么另一把实际上也没什么作用了,于是雪莉很果断地扔掉了自己的武器。
武器只不过是工具罢了。
之后雪莉用自己空闲的右手硬生生地将左臂以蛮力接了上去,在这过程中,身为女孩子的雪莉没有发出任何的声音,只有骨头衔接时所产生的“咯咯咯”的杂音。
“你刚才是怎么了?”
身为旁观者的盖瑞特可是看的清清楚楚,雪莉明显迟疑了一下,这种致命的错误他不相信会是那个杀伐果断的雪莉所犯下的。
“那个家伙的脸??????”即便是尽全力控制着自己的心态,雪莉也依旧心有余悸,“恶魔??????”
“看样子这家伙有点麻烦呢。”
黑人希尔伯特轻推了一下自己的墨镜后,将戴着黑色皮手套的右手伸进了他那挂满枪支的祭服里。
对面的七位黑衣人也蠢蠢欲动了起来。
“希尔伯特。”
“······是。”
麦菲尔可是教皇,正十字教的最高领导人,违逆麦菲尔命令的信徒或神父可是跟异端没有什么区别。
对面的艾达也竖起了自己的右手示意了一下。
原本已经点燃的火药就这样被双方的最高领导人轻易地扑灭了。
“冒犯了,艾达阁下。”
毕竟是自己这方先出手的,麦菲尔也只能拉下脸来向这位“盟友”道歉了。
“看来教皇冕下的部下意外的忠心嘛,”虽然看不到艾达的脸,不过雪莉知道现在他正在盯着自己,“只不过是不是愚忠就不知道了呢······”
“你!”
艾达再一次激起了雪莉的护主神经,只不过因为之前所发生的事以及麦菲尔不善的眼神,雪莉才怔怔地退下。
“艾达阁下,就请你给我这个面子,我想我们现在已经浪费了够多的时间了。”
说到这里的时候,原本眯眯眼的麦菲尔的双眼裂开了一道缝,那对锐利的眼光直刺占尽了上分的艾达。
艾达这时候也没有了继续拉嘲讽的想法,轻轻咳嗽了几声后就开始了这次会见的主题。
“这次劳驾教皇冕下屈身前来的主要原因我想您已经知道了,”这时候一名黑衣人手持一叠文件,肆无忌惮地走到了教皇的身旁,完全无视了麦菲尔身后四对吃人一样的目光。在很有礼节地将文件摆放到了麦菲尔身前之后就径直地走了回去,麦菲尔开始扫视文件的时候,艾达才再一次开口,“在巨石碑的力量的影响之下,不论是吸血鬼还是狼人亦或是其他的种族,那源自于血统上的弱点都得到了最大程度的优化······”
麦菲尔将文件放到一边,很没耐心地打断了艾达的长篇大论:“艾达阁下,我想您明白我的意思。”
他可是正十字教的教皇,就算是跟艾达合作那也是不得已和暂时的,他可不希望看到一群魔鬼能在光天化日之下披着人的皮囊行走在大街之上。
“哦~当然!亲爱的教皇冕下,”艾达说,“当巨石碑完全解放之时,您的宿敌——东十字教自然会在神的力量下不攻自破。”
“神?”麦菲尔的表情越来越不对劲,“这是怎么一回事?”
在之前的协议里明确表达了由麦菲尔提供资金援助艾达所在的组织的计划,然后由艾达所在的组织来击垮东十字教。
不过协议里从头到尾都没有透露半点有关“神”的讯息。
“协议里不是说了吗?我们的计划对您以及您所在的宗教的信仰不会产生任何的冲突,”艾达将双手搭在桌子上呈三丶角形,“想必您也非常期待看到‘神’的英姿吧。”
“我怎么知道你们是不是在召唤什么伪神?”
“放心吧,教皇冕下,我以我们的名誉来保证,我们所召唤的‘神’绝对来自于贵教的文献,到时候您就安心欣赏‘神’的伟岸就行了。”
说到这个地步上,艾达可是彻底把麦菲尔的退路给封死了,要知道站在麦菲尔身后的四位神职人员可是实打实的狂信徒,只要一扯到跟“神”有关的事情,就算是慵懒的盖瑞特也精神焕发。
“不过,”艾达的话锋一转,“当我们召唤‘神’的时候,斯卡雷特家和不列颠的皇室必然会阻止吾等,到时候就拜托······”
“你要知道我们宗教可是和皇室井水不犯河水······”
“这个自然,不列颠皇室那边就由吾等来对付就行了,您只需要帮助吾等拖延住斯卡雷特家就行了。”
“拖延?”
这个时候老人像是又年轻了五十岁一样,发出了年少轻狂的笑声。
之后,老人立起手刀。
如刽子手一样没有任何迟疑地挥了下去。
砰砰砰!
无数的枪声几乎都在同一时间响起,酒店、街道、咖啡厅等等场所内的人们尖叫声都在那一刻缠丶绕在了一块。
在这场喧哗之中,会议室的玻璃没有任何前兆的分崩离析,一块块的碎片自高空落下,砸伤了数不清的无辜人员,就连会议室外的数十位保安也在枪声中被打成了筛子,浓稠的深红色液体顺着楼梯而流下。
酒店内此时已经乱做了一团,谁都没有料到这种突发状况会发生在自己身上,绅士和淑女们有的发出了高分贝的尖叫,有的感到了极度的恐慌,有的正怒气冲冲地质问着经理。
在方圆几百里内,唯一冷静的只有这么几方人——艾达、麦菲尔、四位神职人员以及狙击完毕正在拉动枪栓的所有武装神父们。
至于那七个黑衣人?
现在艾达身后与碎步块混在一起的血淋淋的肉酱就是那七个黑衣人现在的样貌,骨头、脂肪、鲜血······人体大致的结构都能从这些肉酱上看到。
艾达的周围散落着数不清的银质子弹——这种东西对恶魔是致命的,就是它们让艾达身后的七位黑衣人变成了死的不能再死的一堆肉块,不过这些尖锐打在艾达的身上时就跟花生米打在钢板上一样,最后反而连艾达的黑袍也没有穿透。
“看来被巨石碑改造后的恶魔也不是很强嘛,”麦菲尔拍去了身上的尘土后站起身来,身后的四位神职人员都很默契地让开了一条路,“记住了,别小看我们正十字教。”
麦菲尔头也不回地离开了会议室。
哈特奥洛、盖瑞特、希尔伯特、雪莉以及全体武装神父也都撤离了自己的岗位,跟随着他们至高无上的教皇陛下——麦菲尔离开。
他们留下了硝烟、恐慌以及死亡。
这就是正十字教教皇独立的暗部机构组织,同时也是正十字教中最恐怖的、令所有异端胆寒的武装组织——黑色净化部队。
“······看来这个‘盟友’的性子有点急躁呢。”艾达刻意在“盟友”两个字上加重了音标的读音。
那些原本应该坏死的肢体残块不可思议地各自拼凑在了一起,在短短的几秒之内,麦菲尔等人原本以为已经死透的七位黑衣人,以猎奇的手段再一次回到了这个世上。
只不过他们的衣物早已在枪林弹雨中被打成了碎片,所以······
“果然你们还是去死吧。”
当七位非人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他们就在那一瞬间彻底消失,不过飞溅在墙壁上那令人毛骨悚然的血迹却无时无刻不在证明着这里曾经存在过什么。
连尸体都没有剩下······艾达仅凭一人之力做到了连一整支黑色净化部队也做不到的事情。
“你太天真了,麦菲尔······”
艾达也准备离开这片是非之地。
兜帽下的黑暗中闪过了一抹红得发烫的光亮,如血一样的眸子里倒映着匆忙前来的镇压部队。
面对数十支黑洞洞的枪口,黑袍下的身躯并没有丝毫畏惧。
“这些是······”
军人们胆颤心惊地看着那些倒在血泊之上一具又一具保安的尸体,
恶心、恐惧、愤怒。
“都警戒起来!对方的火力可能远在我们之上!”
子弹上膛,每一位士兵都掩藏在了会议室敞开的大门之后,警戒的同时也在寻找开火的机会。
这就是对未知的事物的恐惧。
艾达意义不明地摇了摇头,随后埋头看到了自己蠕动的黑影,不知道兜帽之下究竟是什么表情。
影子被光线拉长了了呢······
“你会败在那个男人的手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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