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幻哲没有质问过陈丰柳圣美曾说过的Z4意外,只是心里已经有了琢磨。
柳圣美走了没多久,他就说要到部队去,他劝动了谢恬去陈天龙那里做说客,最终全家人都同意了,限期五年,他必须回来继承家业。
走之前,他跟陈丰进行过深刻的交谈。
“爸,那份协议到底是怎么回事?”陈幻哲平静如水,淡淡的问。
陈丰轻笑一下,“我就知道你会问,比我预期的还晚了一点。”
陈幻哲看着他的眼睛不说话,等着回答。
陈丰点了一根烟,“我没什么可解释的,你只需要知道,我是在尽我的职责,抓毒贩。”
陈幻哲皮笑肉不笑的动了下嘴角,“好,我不会再问。”
陈丰看见他脸上好像对自己很失望的表情,心底动了动,“幻哲,你要理解爸爸。”
陈幻哲自嘲的笑了笑,“我越来越不能理解了。”
“我坐上这个大队长的位置不容易。”
“我知道!”他忽然激动的站起身,“我知道你有很多苦衷,放着现成的家族企业不管,偏要去当什么警察,要是再不做出点样子来,全家人都会瞧不起你。这些我都知道,所以我愿意帮你,甚至不惜伤害我最爱的人!”
陈丰诧异的看着已经长大了的儿子。
陈幻哲从小很听话,从来没对他说过一个不字,甚至连声调都没有高过。
如今,或许是自己真的让他失望了。
陈丰眼神暗了暗,板起脸,“幻哲,你明明知道,就算你是真的喜欢那个柳圣美,你们也不可能在一起,你这辈子只能娶寥舒琴一个人。”
陈幻哲垮了脸,缓缓坐回椅子上,颓废的把手指插进头发里。
“既然你也明知道,与其你们将来翻脸,还不如趁她对你也有好感的时候帮我一把,这有什么不对吗?”
陈幻哲不可思议的望着陈丰,好像一下子不认识自己的父亲了。
他干笑两声,“那你需不需要我去讨好颜辛娇,好让她爷爷帮你当上局长?”
陈丰噎了一下,“幻哲!你这是说的什么话!”
“我再问最后一个问题,姚慧的死,跟你有没有关系。”
“当然没有!”陈丰矢口否认。
陈幻哲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开门出了书房。
几天后,在陈家人的安排下,陈幻哲进入了军区服役。
每天的魔鬼训练,并没有使他的记忆有一丁点的麻痹。
夜深人静的时候,他曾经为了宝康,为了陈丰所做的那些事,就像电影一样在他的脑海里一遍一遍的循坏播放。
对柳圣美的愧疚越来越深,他害死了她的父亲,害死了她的侄子,害的她家破人亡。
如果让他能重新选择一次,还会不会做同样的事。
他问过自己,可答案还是肯定的。
家族的牵绊,亲人的相求,在爱的人面前,依旧占据上风。
这样的想法让他越来越自责。
因为是关系户,陈幻哲在部队的生活并不艰难,没有人找他的麻烦。
他所在的是野战部队,每天的训练项目有很多。
枪支弹药,野外拉练,都是家常便饭。
或许是继承了陈丰的基因,他对部队里的一切都很喜欢,并不觉得苦。
每天晚上,他都会拿出当初柳圣美过生日他送给她的那枚指环,反复摩挲。
在立风教学楼后门的那个下午,她跟他摊牌后,就把指环还给了他。
她说:我们之间,从此,恩断义绝!
陈幻哲有一件事情一直很怀疑。
他当初的确怂恿了冷茉薇给程雨菲打电话,但他当时的想法并没有那么恶毒,也没有料事那么准,并不知道她当时在开车,甚至不知道她已经怀了孕。
他只是想借冷茉薇的口,给程雨菲施加点压力,让她能知难而退,解除跟柳圣楠的婚约。
但没想到她会出车祸,还失去了孩子。
这让他陷入了更深的内疚中。
毕竟是一条无辜的生命,就这样因为自己而失去了。
不知道是为了自己心里能好受一些,还是怎样,他总是感觉程雨菲流产的事有蹊跷,不会只是因为接了一个电话那么简单。
但事到如今,这些话他没有立场跟任何人说,这件事也再也无法查证。
柳圣美把这一切都算在了他的头上。
反正他在她心里已经是一个十恶不赦的大恶人,也不在乎多这一条罪名。
陈幻哲苦笑着看着手心里的指环,许久后,放回到枕头下面。
每次看这枚指环,对柳圣美的愧疚就会又深一点。
他最后能为家族做的,就是转业回家后继承宝康,娶寥舒琴。
保证不让宝康毁在自己手里,也保证对寥舒琴好。
这也是当初他能暂时离开家,到部队来的条件。
虽然他从心底里对寥舒琴就没有过爱,但从小到大对她还算宠爱有加,一直是当做未婚妻对待的。
这一点,他比不上柳圣楠敢爱敢恨,哪怕违背伦理,哪怕献出生命。也比不上尹少泽勇敢坚持,哪怕被拒绝多次,哪怕跟家族翻脸。
他爱柳圣美,不可否认。
伤害她至深,也是事实。
虽然他千般不想万般不愿,从一开始的目的,到后来所做的一切,都已经是不可挽回的定局。
由此所带来的一切后果,包括她的怨恨,自己的心痛,都是预料之中的。
他这个人,这条命,从来都由不得自己。
从小被灌输的思想,和与生俱来的顺从,让他无法跟自己的家族对抗,无法跟自己的父亲翻脸。
这一天,在训练双手走横剃的时候,他余光中瞥到部队高墙的外围大楼顶上,一个迎风而立的身影。
他心脏漏了一拍,手一个没抓稳,从半空中掉了下来。
很多人围过来问他怎么样,有没有哪里被摔伤。
陈幻哲的身体素质也不是吹的,这几年的训练让他更加结实,只是崴到了脚,要暂时休息。
被抬往医务室的途中,他又仰着头向那栋高楼上看去,却已经没有了那个陌生却又熟悉的倩影。
他疑惑的微微皱眉思索。
谁会站在天台边缘上吹风?视线还一直不离部队大院?
陈幻哲的直觉上,那人一直在盯着自己。
那么远的距离,任谁都看不清相貌,他却不知怎么的,从心底里生出了心虚。
是你吗?
圣美,你是来看我过得好不好?还是来看我过得糟不糟?
已经四年了。
你是已经从仇恨中走了出来,还是越陷越深?
医务室里,年轻的小护士对着陈幻哲嘘寒问暖,又检查了好几遍,才放心的给他包扎了脚踝。
“你真的确定其他部位都不疼吗?”
陈幻哲有点无语,还是耐心的点头,“我确定。”
小护士又殷勤的说,“我看你的手掌有点磨破了,也包扎一下吧。”
陈幻哲果断摇头,抽回手,“这点伤不算什么,没关系的。”
护士微微脸红,又嘱咐他几句,转身离开房间。
陈幻哲被一个战友扶着单腿蹦回了宿舍,靠在被子上发呆。
或许是心理作用吧,也或许是自己看错了。
他发现,虽然这几年,心里一直想着柳圣美,却其实是害怕见到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