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年以后,柳圣美总会想,如果当初她没有转学去立风,没有跟四根草走的那么近,或许后来的一切都不会发生。
她宁愿一辈子生活在大茗山上,与青灯古佛相伴,了此一生。
也不愿意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家破人亡,受焚心蚀骨的疼痛,身心交瘁。
日历已经翻进了五月,还有十天就是柳圣楠和程雨菲的婚礼。
两个人打算在这两天就到民政局去领证登记。
这一天,柳圣美早早地来到名扬别墅,打算跟姚慧上街买一套新衣服在婚礼上穿。
她起早了,在家闲着也是无聊,不到八点就到了名扬。
她刚刚把车开进小区,转个弯就能到家,却无意间看到柳成林坐在他们家并不常用的一辆车里。
只是一眼,他就把车窗摇上,车子消失在柳圣美眼前,往小区后门开去。
她没有看清驾驶座上的是不是姜祥,却感觉到柳成林的脸上十分沉重谨慎,与往日不同。
柳圣美微微思索了一下,没有拐弯,悄悄的跟在了那辆车后面。
柳成林的车上四个车窗都挡上了遮光帘,柳圣美一丝情况都看不到。
她隐隐感觉到了不安,心里发慌,始终觉得不对劲。
在那辆车后面保持一定的距离,一直跟到郊外的一个废弃的工厂。
这个工厂里码头很近,看上去很破旧,却大门紧锁,里面的布置也井井有条。
柳圣美把车停到旁边的小树林里,下车躲在一旁,看见工厂里有人开了大门,紧接着出来很多人。
姜祥先下了车给柳成林开门,两个人在工厂门口跟一个领头人模样的男人说着什么。
果然是姜祥跟着柳成林一起来的,柳圣美越来越觉得不对,不动声色的继续看着。
说完了话,柳成林对姜祥摆了摆手,像是让他回车里等着。
姜祥果然回到了车里,却把车开走了。
柳圣美会读唇语,但是人很多,总是会挡住她的视线,所以柳成林跟那些人说的话她并没有读懂,只能耐心的等着。
不一会,从码头那边开过来一辆大货车,上面盖了布,只能隐约的看出是很多木箱子。
这时,工厂的大门敞开了,很多差不多的木箱子暴露在众人眼前。
紧接着,在柳成林的命令下,那些个工人一起从车上往下卸货。
柳圣美不确定里面到底装的是什么,但看这样子,一定不是好东西。
那些工人手脚非常利落,又配合的十分默契,大约半个多小时的工夫,一车的箱子都搬完了。
货车开走,柳成林跟着一帮人进了工厂里面,柳圣美趁机跟在后面溜了进去。
躲在厂房门后往里看,工人们都不见了,只有柳成林跟几个不认识的男人在里面。
柳成林像是在跟对方交涉什么,对面中间的一个男人穿着很考究,后面站着几个保镖模样的西装男。
这几个人像是一早就等在里面的,刚才卸货的时候并没有出现。
厂房里很暗,柳圣美看不清他们的唇形,在外面也完全听不到说话声,只能干着急。
但这个场面,她似曾相识。
电影里的毒品交易现场,大概就是这个情形。
柳圣美想到这,心里咯噔一下。
柳成林明明答应自己,不会再做这些勾当,她才转了学,又放弃柳圣楠。
他怎么能说话不算数?
柳圣美愤愤的抿着嘴角,抻着脖子想尽可能的多看到点情况。
里面的情形有了些进展,像是交涉成功了。
柳成林吩咐身后的人把几个箱子打开,全部倒在桌子上。
即使里面的光线再暗,那一包包明晃晃的白色粉末也毫无遮掩的映入了柳圣美的眼睛。
她终于确定了。
他真的是在贩毒。
就跟电影里的桥段一样,那人开了一包尝了一点粉末,满意的点头,让后面的人把桌子上的所有小包都装进了自己带来的皮箱里。
然后,拿出另一个皮箱扔给柳成林。
他接过后打开,里面自然全部都是现金。
“这是后续的尾款,全部付清了。”
这句话柳圣美读到了。
柳成林含蓄的笑了笑,对面的人也点头微笑。
就在这时,柳圣美听到大门外有响动,她赶紧离开厂房,躲在院子里的一堆机器后面。
好几个警察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从大门进来,冲进厂房里。
柳圣美吓了一跳,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
怎么办?她能做些什么?
厂房里传出了打斗声和几声枪响,柳圣美抖着双腿迈不开步,只能从缝隙里尽量的看向门里。
柳成林有些狼狈的跑出来,一个中年警察也跟着追了出来。
他手里举着枪,对柳成林大喊,“再跑我就开枪了!”
柳成林果然站住身,慢慢的回头看向那个警察。
厂房了没了动静,其他警察追着那些人从后门出去了。
柳圣美额头冒出了冷汗。
即便她再沉稳冷静,面对这样的情况,一个警察拿着枪对着身为毒贩的自己的父亲,她的脑子一时间只有嗡嗡的轰鸣声,什么办法都想不出来。
两个人的对话清晰的传到她耳朵里。
“陈丰,你这是什么意思?”这是柳成林的声音。
“你猜呢?柳大董事长。”
柳成林的声音阴沉下来,“陈警官,咱们不是一直合作的很愉快吗?你从一个小小的缉毒警察当上了大队长,就想过河拆桥吗?”
陈丰嘿嘿的阴笑着,“抓了你,我能升局长。”
柳圣美彻底懵逼了。
这是什么情况?
还没来得及给她时间细想,就听到不知道是谁先动了,紧接着就是嘭的一声。
她一激灵,赶紧探出头去看。
柳成林缓缓倒在地上,身下一片血红。
柳圣美僵住了,连手指都动弹不得。
她清楚的看到柳成林心口中了一枪,眼睛睁的大大的向后倒了下去,似乎不敢相信。
柳圣美更加不敢相信,一个警察怎么能对一个手无寸铁的人开枪呢?
哪怕他是个毒贩,也不该由他当场处置吧?
可是不由得她不相信,柳成林躺在地上一动不动,身下越来越多的鲜红血液刺激着她的脑神经。
他死了?
她没有爸爸了?
柳圣美手脚发虚,踉跄的向后退了两步,抓住手边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稳住身体,缓缓闭上眼睛瘫坐下去,没了意识。
还好她身边都是些很沉重的机器,没有发出任何响动。
陈丰自然是不会注意到她,又做了些动作之后,满意的看了看自己的杰作。
紧接着一声枪响,他一瘸一拐的出了工厂大门,坐进车里向工厂背后开去。
中心医院的高级病房里,姚慧和柳圣楠坐在病床旁,看着床上的人皱着眉头沉睡。
她晃动着脑袋,眼皮下的眼珠不停的来回转动,像是在做着痛苦的挣扎。
柳圣美从梦中惊醒,映入眼帘的是熟悉的白色。
她两眼空洞的望着天花板,心脏微微作痛。
柳圣楠凑近她,柳圣美一哆嗦,下意识的向旁边闪躲。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那个废弃的工厂被送到医院来的,但她清楚的记得,柳成林倒在血泊里,毫无生气的样子。
难道是做了一个梦?
当看清柳圣楠的脸,她明白了,一切都不是梦。
他脸色苍白,耷拉着眼皮,样子十分悲痛。
姚慧在一旁偷偷抹泪。
柳圣美沙哑着声音开口,“爸爸呢?”
柳圣楠更悲痛了,眼睛也开始湿润,红红的。
姚慧终于哭出了声。
“爸爸,爸爸他......走了。”
柳圣楠流下了眼泪,手掌撑住额头,肩膀不住的抖动。
爸爸走了......
爸爸走了。
她当然知道。
她眼睁睁的看着柳成林中枪倒地,流血不止,自己却没出息的晕倒了。
姚慧来到床前,握住柳圣美的手,哽咽着说,“是姜祥送你来的医院。”
“那我爸呢?”柳圣美不死心的问。
姚慧止住了眼泪,抽了下鼻子,脸上的肉不停的颤动,像是在极力忍耐。
“你爸他......现在在警局。”
柳圣美闭上眼,一滴泪顺着眼角流到耳边。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也在努力的忍耐着,声音都是颤抖的。
姚慧摇头,柳圣楠也摇头。
“那祥叔呢?他在哪里?”
现在只有姜祥能给出一个确切的答案。
这一切来的太突然,柳家的所有人都没有心理准备,现在还能稳住不乱,已经是万幸。
“祥叔和小放去警局交涉爸爸......遗体的事了。”
柳圣美闭着的眼睛慢慢挣开,她坐起身,靠在床头,“出院吧,我没事,咱们回家为爸爸处理后事。”
姚慧吃惊于她的冷静,半天没说话。
柳圣楠也有些讶异,愣愣的看着她。
见她真的就要下床穿鞋穿衣服,连忙出手制止。
“圣美,你身体还没好,需要继续留院观察。”
柳圣美没有停止动作,轻声呵了一下,“我的身体什么时候好过?爸爸的后事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