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给那对母女俩创造良好的聊天环境,张瑶很自觉地离开了唐家,当然,她那时本就是准备要走的,但好奇心又纵使她离开得心不甘情不愿的了。不过,总归是个抑制力较强的人,无论心绪好坏或是怎样,只要一到了公司,女王范都还是会立马上身。
“张瑶。”
一推开办公处的玻璃门,一抬头,张瑶就被人叫住了。
叫住张瑶的人是这公司的副总,是大学时就跟着张瑶一起创业的老同学程闯,这阵,在前台已等了张瑶多时的他,一见张瑶推门进来就立马上前迎住了她。“简子他不干了?”
发觉,前台的年轻接待似乎也颇为关心地看了过来,张瑶却装作没有在意她因为简蒿明的离职而犹显失望的眼神,只自顾冷淡地盯着面前的程闯语调平平地说道:“他也跟你说了?”
“看来他应该是除了你之外谁都没跟谁说,我们是早晨上班时发现他桌子空了,然后上面留了个这个,”程闯递给了张瑶一个写着“辞呈”的信封,“才知道他不干了。”
张瑶接过了信封。“我问你,是谁跟他透露说我要把他调到财务部的?”
程闯尴尬地眨巴了两下眼睛,没敢直视张瑶。
“我猜就是你,从我认识你到现在就没见你嘴上的拉链合上过!”
“不是,这跟他辞职有关系吗?”
张瑶瞪了一眼程闯,便从他面前走开了。
“张总,”前台又紧跟着叫住了张瑶,“有你的包裹。”她边说边从台下端上来一个不小的长方状快递包裹。
“我最近……”张瑶想了想,“没网购啊。”
“我帮您签收的时候看到好像还是今天刚发的呢,虽然就是市内邮递,但这还没过一个上午就收到了……得算是特别加急了那种吧。”
“嗯?这么严重?”张瑶觉得更奇怪了,于是刚想上前看看寄件者的名字。
“张瑶,”程闯却恰在这时又缠到了张瑶身边想与她理论一番,“我想不明白调到财务部……”
“想不明白就不要想,反正这事你负责通知给大家,告诉他们,他们的简哥再也不会回来了。”说完,张瑶抓起包裹就扬长而去了。
走进自己的办公室后,张瑶随手把门反锁上了,接着一转身就把拎包扔向了沙发,绕过办公桌时就势把包裹和简蒿明的辞呈搁在了办公桌上,最后,她可算是一屁股坐进了老板椅,乏力又疲软地靠在了椅背上,直直地看着对面墙上的时钟滴秒个不停。而,虽然那根指针每转一圈都是在反复地回到每一个原点,可是回去的每一个原点却都实际上与前一秒大相径庭了吧,今天张瑶终于是明白了这一点,明白了时间带给世间的不容拒绝的变化是有多么得可怕。
良久,张瑶的视线由墙上的时钟移到了桌上,并果断地集中在了那两样东西上。然后,她先是拿起了简蒿明的辞呈,拆开了信封从里面抽出了写满形式主义文字的纸张,于是只看了两眼她就把信重新塞进了信封里。接着,张瑶像是迫不及待地伸手把令她更感兴趣的秘密包裹拿到了身前,结果,在单子上看到的那个寄件者的名字竟然是“李落”。慌忙拆开包裹后,却见里面是一个用紫色丝带包装着的礼品盒。“不会吧,糖儿结婚我也能借光收到礼?而且还比她的都大?”张瑶边摆弄着礼品盒边自言自语着。然后她先暂且放下了那个礼盒品,拿起了包裹里还附带的另一个信封,然而打开信封,里面除了有一张折起的信纸外居然还装有一封信封。“搞什么?山里有座庙,庙里有个和尚,和尚端个碗吗?”张瑶怀着无比奇妙的心情此时一边自言自语,一边打开了那张折叠的信纸。
张瑶:
生日快乐。很抱歉,送你的礼物迟到了这么久,但我相信,今天你收到它依然不算晚。不过,你不要误会,我送你的礼物并不是礼品盒里装着的东西。
礼品盒里的那个礼物其实是简子为你准备的,在今年的七夕节那天,只是他没能在那天亲手奉上,至于为什么,你想知道也很简单,比如我问你,为什么你不敢向他坦白你的心意呢?而你的回答,也就是他的答案了。
也许你会想,作为一个男人他不该那么胆小,不该连承担被否定的勇气都没有,但是张瑶,如果不是爱情,没有勇气的他也不会为你勇敢地守候了这么久,可你能明白吗?他一直等的不是你,其实是你的幸福。如果你一直在等待的也恰好是他的幸福的话,那么允许我请求你,先去抓住他,好吗?
最后,希望你能见谅,因为在把那小子撕烂的信重新拼合的时候我不得不看了他对你说的话。还有,因为各种事情的影响吧,最主要是他撕得实在太彻底了,所以我只成功地还原了那封信的一小部分,没能为你送上一份完好的生日礼物,我很遗憾,但是,也希望你依旧喜欢。
你永远的朋友
张瑶湿着双眼,放下了李落那封信之后拿出了信封里的另个信封。因为过于激动,她这时拆信封的手抖得就像唐雨棠拆李落送给她的礼物时那样,看起来笨拙不堪,终于拆开了信封后,就发现里面还真的装了一堆稀烂的碎纸片,另外还有个粘满了透明胶带的不过半张大小的信纸。而这不过半张纸上的字迹与那张李落的比起来,真是丑得让张瑶都禁不住泪奔了。
张瑶:
今天是中国人的情人节,你快乐吗?
记得你以前总跟我发牢骚说,为什么你就没收到过情书,所以今天我写了这封,但你可能不会相信,我是认真的。
其实高中的时候我就思考过,为什么你每天都跟唐雨棠在一起,我却看的最多的还是你,我也想不起来我又是什么时候想明白了这个问题,但我的确是想明白了,是……
“靠,还让不让人活了?”张瑶撇下那张残缺了太多的纸,一把把地抹着脸上的眼泪,妆容已然花得不得了。“李落你纯是在帮他整我,你们两个……”张瑶从桌上的纸抽里拽出了几张纸巾,又是擦眼泪又是擤鼻涕的,用完扔进垃圾桶后,她就紧接着一把抓起了桌上的礼品盒,继续笨拙地拆封了起来。当她喜欢的紫色被拆开,当她以为是装着一瓶贵重红酒的木制礼盒被拉开后,时钟里的那根指针就分明地停滞了几下,一皱眉,岁月流回到了始终未变的原点,多年累积的爱情被她嚎啕大哭了出来。
张瑶:是作孽了吗?跟他守了一样的秘密就算了,为什么还跟他一同守了这么久?
“你知道昨天柯城送给沈婧姝的是什么礼物吗?”午饭时间,师徒二人坐在一家牛肉面店里,身旁的窗外,偏偏在圣诞节过后飘起了簌簌白雪,而眼前,店老板正努力地清扫着门前过道上的积雪,尽管扫了一层又落了一层。
“风铃。”他埋着头边吃面边答道。
“对呀,是风铃!”她放下筷子很郑重地又强调了一遍。
“很贵的风铃吗?”他咽下那口面后,表情认真地看着她,
“你个土包子,你知不知道送风铃是代表把自己的灵魂托付给对方?!”
他也放下了筷子。“这种事……只有你们……Fashion的女生关心好不好?”
“拜托,人家柯城是女的吗?怎么没胸没屁股?”她一说完,不仅她自己和他笑了,刚进屋站在门前拍着身上落雪的老板也一同被逗笑了。
其实,理所应当的,爱情不会是世上最重要的,不会是全部,不会是中心,而因为每个人不同,它究竟有何价值和意义也就因人而异了,但对每个人来说爱情也是有它的共通点的,那就是当爱情终于真正降临时,生活都会因为感动变的从此与众不同。
张瑶趴在桌上依旧哭啼不止,可哪个不长耳的人竟就在这个时候敲响了她办公室的门,“咚,咚,咚”,这个节奏,他大概并不知道其实她早就记在心里了。而,在那熟悉的节奏还未响起第二次时,哭得头昏脑热的张瑶就已冲到了门前,可是门却偏在这时怎么打都打不开了,直到费力地拽了四五下之后她才恍然地想起了门被反锁的事,于是,急忙拧开反锁后终于把门打开了,出现在眼前的果然是他,木头一样正站在那的简蒿明。
下一秒钟,本来就已经够惊讶了的简蒿明就更加惊得动弹不得了,因为张瑶竟然已经奋不顾身地扑到了他的怀里,哭也像笑也像地呜咽着“你个木头”,“你傻啊”……就在简蒿明身后站着的程闯此时也跟简蒿明一样怔得目瞪口呆,可忽然,他就还了魂似的转身冲着挤在过道口处的全体办公职员兴奋地做了个双手势“耶!”,接着,尖叫和欢呼声便此起彼伏了。于是张瑶这才发现站在不远处正看着他们的那些朋友一样的员工,却一下子羞红了脸,只好将头转到了另一边。找到了勇气的简蒿明这时也终于温暖地抱住了她,一只手爱抚在她的头上,一只手轻轻地拍着她的后背,而他的眼里是张瑶办公桌上的那三样东西,所以他想,他应该不需要张瑶的解释了。
这一刻,阳关下塞满了棉花的木制盒里,风铃闪着古铜色的光泽,映着简蒿明脸上那一抹灿烂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