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晚上,在一家日本人开的顶级铁板烧店里,七个客人已入位其中一间豪华包房,这七个人正是唐家三口,柯家三口,以及特别邀请来的张丽敏,做东的是唐家,唐钰德。菜肴由有专业手艺的厨师在后厨做好后即时端上来,服务员再为每个客人一一分理,这桌客人在等待的间暇便一边谈笑风生,一边推杯换盏。
唐雨棠过去虽然练出了几分酒量,但她根本上是非常不喜欢酒的味道的,也非常讨厌这充斥着官腔官调的会餐气氛,不过,今天的她表现的却足够识大体了,虽然是出于无奈。可能今天宴请的主角是帮唐雨棠进了一本大学的“恩人”的缘故吧,所以,平时很少要求女儿参加饭局的唐钰德这回千叮咛万嘱咐唐雨棠不能缺席,在席上从服务生为每位客人斟好酒的那刻起,从没强制女儿在这种场合敬过酒的唐钰德又频频向唐雨棠递眼色,一开始唐雨棠对父亲的暗示视而不见,但当然,在心里她其实是没法忽略父亲施加给她的那种无形的压迫感的,因而随着折磨人的时间一点一滴过去,压迫感马上要在抑制到精细的血管里膨胀到极限时,唐雨棠嚯地一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然后也不知自己嘴里念叨的是些什么祝酒词,反正是面不改色地对桌上包括父亲唐钰德和母亲禹梦烟在内的所有长辈轮流敬了酒,最后坐下来的时候还不忘回馈了父亲一眼。
唐雨棠坐下之后,柯城也起身相继敬了张丽敏、唐家长辈和自己父母各一杯。原来,柯城也不是全靠自己才被保送的,到底也是走了捷径的。而关于柯城酒醉那晚的后续,柯城那晚确乎在门旁听到了父母间的对话,糊迷中也的确感觉心酸不已,但可是,当他第二天再睁开眼睛时,事情就都被他尽抛脑后了,之所以会这样或许是他前晚喝得太多造成的,也或许,只是他出于自我保护的一种自我欺瞒的潜意识操纵罢了。
“其实你们孩子的事儿当初我也没怎么费心,因为他们俩的成绩也都挺不错的,哪个学校不愿意要优秀的学生啊?你们啊,以后就别再把这事儿放在心上了,弄的我都不好意思了,像是帮了多大忙似的。”说完张丽敏爽朗地笑了两声。张丽敏一头纹理短发,眉毛没有修剪过,粗黑有如男人,眼神却又异常柔和,看着唐雨棠和柯城就像在看着自己的孩子一样,事业方面,她在官场上已闯荡多年,为人处世非常游刃有余,按唐雨棠的感觉来说,她就是全身透着股精悍劲儿。
“让孩子读上好大学不算帮大忙的话,那还有什么算得上‘大忙’?”唐钰德反驳道。
“看来唐总很重视对孩子的教育啊。”张丽敏双臂抱胸靠向椅背说道。
“我这辈子没读过多少年书,大学就更别提了,这事儿一直叫我遗憾的,总想孩子能替我完成这个心愿。”
“大学梦其实是我们这代人挺多人的心结。”禹梦烟也跟着感慨而言。
“诶,柯局念过大学的。”张丽敏转头看向柯哲。
“他当然念过,他是我们过去前后院孩子里读书最多、最好的。”
“读书好有什么用啊?现在论能力、论出息的话,还不是你们这些做生意的?”
“原来你们小时候就认识?”张丽敏面露惊奇之色。
“对,小时候是邻居来着。”柯哲边嚼着七分熟的牛肉边应道。
“我听说做皮装的沈昆跟你们也是老朋友,他不会也是你们发小吧?”
“嗯,沈坤是后搬来的,性格内向,刚来的时候没人跟他玩儿,就我跟钰德带着他来着。”
“怪不得你们两家结成了亲家,从相处的渊源上看就比沈家长久。”
“呀,”柯哲一副很吃惊的样子,放下筷子说道:“你知道我们两家的关系啊?”
“怎么,小张不知道吗?孩子订婚那天没请小张?”唐钰德质问起柯哲来。
“……”柯哲皱着眉头看着唐钰德,吱唔不语。
“我知道柯局一向是低调的人,不想大张旗鼓,没告诉我也对,但是那消息会不胫而走啊,我想不知道也不行啊。”张丽敏说完又是豪迈地大笑起来。
桌上的其他人对那天的婚宴之隆重都心知肚明,所以张丽敏的话不得不使他们尴尬地陪起了笑脸,尤其是柯哲。
“你们两个孩子再敬你们张姨一杯,早该补上的。”
唐钰德下了旨令后,唐雨棠和柯城立即站了起来,而在柯城的示意下唐雨棠跟着他走到了张丽敏身旁,恭恭敬敬地又敬了张丽敏一杯。之后,还没等他们走回座位,就听龚丹霞的声音刺耳地在整个包房里余音绕梁了起来:“张副,等两个孩子结婚那天你一定得去。”
“那是,到时候就算你们不通知我,我也会去。”
桌上又是一波澜澜笑声,可唐雨棠这次却假笑得很不成功,表情略有些僵硬。
“雨棠,脸这么红呢,是不是喝的有点多啦?”
“没有张姨,我喝一杯脸就会红成这样的,一会儿就好了。”
大家的目光这下都齐聚在了唐雨棠脸上。
“我看你也没吃什么,光喝酒不吃东西就容易上头,多吃点肉吧,你那么瘦多吃点不怕胖的。”
“我女儿最近胃口不太好,在家也吃不了多少。”禹梦烟这么说是希望能替女儿解围。
“是吗?丫头,有心事吧?”张丽敏微笑道。
柯城用余光瞥看了一眼身旁的唐雨棠。
“照我说,就是结婚焦虑症。”
龚丹霞说完阴笑不止,桌上却不见有人配合她,倒是正上菜的服务生帮她把尴尬的境地转移开了,“客人,龙虾头是要煲汤喝,还是……”
“煲汤。”唐钰德说道。
“我去趟洗手间。”唐雨棠抓住时机边说边站起身走出了包房。
“这孩子,这里不就有洗手间吗?”张丽敏看着唐雨棠的背影不无关心地说道。
“不用管她,小张,咱们吃咱们的。”说完唐钰德又招手叫服务员继续倒酒。
唐雨棠一走出包房就赶紧找了个洗手间,到了那就对着盥洗槽呕吐不已,其实她喝的真不多,也没醉,只是酒到胃里就不停地打起了转,把她的胃给转晕了。再等她不久后重新回到包房时,脸色就由桃红变成了煞白。
“孩子,你没事吧?”张丽敏心细如针,她看得出唐雨棠肯定是吐过了。
“没事,张姨,就是胃有点不舒服,吃不下什么。”唐雨棠坐回了柯城和母亲中间。
柯城难掩心疼地看了唐雨棠一眼。
“要不你先回家吧。”
“不不不张姨,我……”
“你就先回去吧女儿。”没想到父亲唐钰德也同意放她一马了,“以后还会经常跟你张姨吃饭的,不差这顿。”
唐雨棠又看了看左手边的母亲,母亲也在对她连连点头,于是这才放下了心。“那……张姨我……”
“你回家休息吧。”
“那张姨我下次单独请您。”
“好啊,你可得说话算话。”张丽敏似乎玩笑道。
“柯城,你去把雨棠送回家。”柯哲说道。
“不用了柯叔,我也没喝多少,而且这离咱家也不远……”
“你真没事吗?”这是柯城与唐雨棠今晚的第二次互动?
“嗯。”唐雨棠点了点头,接着又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说道:“你替我多敬张姨几杯吧。
“那你小心开车。”
听着两个年轻人之间的对话,张丽敏不禁低头淡淡地笑了。
“张姨、柯叔、龚婶,再见。”
“好孩子,有事记得找我。”听似官腔的话语却是张丽敏真诚的肺腑之言。
但过之,唐雨棠既没有履诺请这位张姨吃饭,也没有任何事情求她帮忙,不过从头至尾她们也并非只有这一面之缘。而就现在这次短暂的会面,平心而论的话,其实唐雨棠挺喜欢这位张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