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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残华 6.3

在城市里,其实无论什么时候都少不了与自己同病相怜的人,即便柯城和大多数人一样还不知道这个真理,但这个真理依然无伤大雅地存在着。而此时与柯城同病相怜的,便是城市的另一个角落中坐于另一辆车里的简蒿明。

不过,简蒿明倒并非是为迷蒙而伤,相反他对自己的爱情非常坚定,正如他此刻的眼中只坚定地看得到张瑶的样子。可是,他从角落里望向那张脸的时候,他也必须要面对现实,而现实就是,他几乎无从得知,也不敢想象,他到底还能为了那张并不属于他的笑脸继续走多远,多久,还能走到哪里。

这一刻,前方热气腾腾的火锅店里,张瑶的笑单纯地是为了坐在她对面的那个她心仪的男人,一个长相威武但性格儒雅的海归白领,是与公司常有来往的客户给他们做的媒。今晚是两人的第一次正式约会,而透过窗户看他们俩聊天的情貌,似乎彼此都有种相见恨晚的感觉。

时间只管按时地走着,不管等时间的人在难过,还是欢乐,时间都既不会为他加快脚步,也不会为她放慢。而时间一到,结束的终归要结束,开始的注定会开始。所以,终于吧,那两个人要起身离开了,跟着,简蒿明也下了车——其实他本来打算好了不下车的,只是这一刻突然降临后,他一紧张就把几个小时前做出的决定给遗忘了。

“你怎么在这儿?”刚从饭店推门出来,张瑶就特别意外地看见了正站在台阶下的简蒿明。“在等我?”张瑶似乎有些摸不着头脑。

简蒿明对张瑶的疑问并没作答,他仅仅犹豫地看着张瑶,很快又从她脸上移开了视线,视线最终落在了她身旁的那位陌生男人的脸上。

张瑶见状倒有些尴尬起来。“我来介绍一下吧,这是我们公司的物流部经理,简蒿明。”

这一句摆明他们之间好像再别无其他关联的介绍,将简蒿明的视线又重新拉回到了张瑶身上。

“他……”轮到向简蒿明介绍那位陌生男子时,张瑶略有羞涩地瞥了几眼男子,嘴上不知该怎么说下去。

“我是张瑶的朋友,孟磊。”

张瑶对孟磊的这句自我介绍似乎很满意。“嗯,他叫孟磊。”

朋友?简蒿明一边在心里咀嚼着这两个字,一边与孟磊礼貌性地握手问好。

张瑶看出来简蒿明没有跟他们解释来意的意思,而为了不让场面那样僵持起来,她只好决定把孟磊支走。“孟磊,要不你先走吧?”

“我还是在车里等你吧,你没开车来,等你们谈完事了我送你回家。”

“孟先生,你觉得我会放着我们的总经理不管吗?”简蒿明一改往日的平和,与孟磊刚开口交谈第一句,话里话外就充满了一股火药味,令气氛无疑变得愈加尴尬了。

于是张瑶赶紧站出来收拾残局。“简经理找我应该是因为白天他有点公事没跟我交代明白,现在想跟我谈谈吧。”“简经理”三个字被张瑶加上了重音,而且“简经理”还格外被她瞪了一眼。“你就不要等我了,谈完之后他会送我的。”

孟磊还好是个识相的人,他冲张瑶点了点头之后,又转头看向了简蒿明,“简先生,刚才是我考虑的不充分,不好意思了。”

简蒿明使了很大劲,但还是没法露出一个像孟磊那样能以假乱真的绅士笑容。

“晚上到家后记得给我发条信息。”

叫她发短信报平安?他大爷的,同样是男人他凭什么把他当禽兽看?简蒿明在心里愤愤不平。而看着那两个人在自己面前依依告别的眼神,他也深刻感觉到了所谓感情危机的来临,其实简蒿明自己很清楚这一天迟早会来的,只是他没想过会是这么突然。

孟磊的车开走了,张瑶还在门前台阶上翘首远送。

“给你车钥匙!”简蒿明抓起张瑶的左手腕,把她的车钥匙塞进了她手里,然后转身就要走。

张瑶却在原地生生愣了半晌,清醒过来后就追着简蒿明的背影一阵小跑。“你就为了还我车?!”

简蒿明在前面慢慢停住了脚步,安静地等着张瑶跑到了他跟前,然后发现她刚刚还兴然的表情已经完全不见了。

“我不是叫你帮我开回家吗?谁让你开到这儿来了?你是不存心逗我玩儿呢?”那样的表情不仅不见了,而且还转变得接近狰狞。“你徒弟我好不容易碰上一两情相悦的,你就这么搅局啊?你也太不把我当回事儿了!我嫁不出去对你有多大好处吗?是不是在你看来可以当笑话看了?!”

简蒿明并未料到张瑶的反应会是这样的,这样以致于欠缺考虑地在大街小巷上数落他的不是。可偏偏面对她的那些连珠炮似的指责与提问,同样感觉无辜的他就是一点反驳的能力都没有。

“对不起。”

然而他并不知道,张瑶其实最不能原谅的就是他每每道歉时,那口口声声的三个字里带着忧伤又平静的语气。所以此刻,张瑶只能无奈地转过身,背向简蒿明,想要深呼吸,却无奈大风汹涌地扑面而来。

大概,就于柯城已在酒桌上被灌得面红耳赤的时候,张瑶已在简蒿明开车送她回家的路上了。在简蒿明的侧后方,张瑶瘫倒似的倚在座位上,看着窗外忽闪的霓虹和白炽,不知脑中在想些什么。在简蒿明道歉后,她就彻底消宁了下来,再也没有讨问他今晚到底为何而来,因为或许,她也看懂了那么一点点苗头,只是她还从未相信过,曾经其实也已几次出现的那种朦胧的感觉,而今晚的这一回也不会是个例外。

“柯城……”简蒿明倏尔发出的沙哑的声音在这无息的小小空间里显得特别突兀,而话还没出口,他又立即咽了口唾液,重新说道:“柯城找唐雨棠找了一下午,给你打电话也不接,你知道她在哪吗?”

难道是为了找糖儿?“在我家。”

“果然如此。”

“什么‘果然如此’,你跟柯城说了?”

两人之间的气场仿佛瞬间恢复到了往常的感觉。

“他还用得着我提醒吗?”

“那你一会儿也不许告诉他唐雨棠在我家呢!他猜归猜的。”

“好——”简蒿明慵懒地应道。

“不管你懂不懂,反正这么做……也都是为了他们就对了。”

没错,他是不懂,那是因为他想懂的只有她张瑶一人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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