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雨棠站在路灯下正不停地扑扇着围绕她转的饿蚊子。从下车到现在还没过去多长时间,她已经开始有些恐慌了,她害怕李落会丢下她不管,也是这个时候她才纳闷他为什么要让她下车,为什么要让她先下车,她又为什么就听了他的话,现在傻了吧唧地孤身一人站在这荒山野岭与蚊子作伴。“我真是太没脑子了!”
“喂……”
唐雨棠被突然冒出来的声音吓得一激灵地后退了半步,瞪大眼睛看去,发现从阴暗中向她走来的还好是李落那个混蛋,悬着的心也就瞬间放了下来。
“又在做梦了?”李落讥笑了一下,“不过梦中的你倒挺了解自己的。”李落剪到耳垂的鬓角处流出两滴汗珠,滑落到了颈部。
“怪人。”唐雨棠瞪了李落一眼就起步向下坡走去。
“为什么?”李落紧随其后。
“那你为什么把我推下车自己又不下来?我又不是跆拳道教练,你就没想过这地方很不安全吗?”
看来她的确被吓到了,李落些微后悔起自己的冲动。“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让你先下去的……”
“那我们干嘛要下车?”
李落脑中即刻浮出刚刚的情景。刚刚在那片木然的密丛里发现唐雨棠时,他本来抑制住了走向她让她发现他们竟然再一次邂逅的渴望,却又偏偏出现了那一猥琐的男子,一时促成他的感性在马拉松赛道上暂时领先了理性的局势。“因为你上来后挤得我受不了。”
“这就是理由?”唐雨棠站住脚,回身恨恨地看着李落。
“你车呢?你一个人怎么跑到这儿来了?”李落试图转移她的注意力。
“你又为什么一个人跑到这儿来了?”
“你不用关心我的事。”
“我的事也用不着你关心!”唐雨棠倔强地转过身,今晚扎起的马尾辫也被倔强地甩到了半空。
伴着路上的虫飞鸟鸣,两个人一前一后地走着,长久都不言不语。而慢慢安静到舒服的心情仿佛让人置身到了只有大海和天空的地方,无声便是起伏在夜浪上的月光。可是很快,转过一道弯后,远处现出了城市的轮廓,瞬间就将这没有边缘的世界圈作了一个终点,失意俨然又袭上心头。不觉脚底一滑,唐雨棠身体趔趄地向右倒去,李落适时从后面赶上扶住了她。这刻,即便春风料峭,剩下的冰山也在所不惜地融化了。
“谢谢。”其实,唐雨棠口中的“谢谢”更多的是在感激李落把她推下了车,陪着她走了这段山路。
而李落低头时借着一术灯光,这才看到唐雨棠脚上穿着的凉鞋,心中顿感愧疚,埋怨起自己的粗心大意。“不,我很抱……”
“糖儿!”灯光刹住了车,张瑶的声音响彻山谷,在这一刻显得特别突兀。
一辆赶上来的白色丰田也在张瑶车子的后面缓缓停了下来,驾驶人正是柯城。
李落放下扶着唐雨棠的手,略有所思地站到了一边。坐在副驾驶位置上的张瑶眼睛却唰地亮了起来,好像看见了稀世珍宝似的,立即打开了车门。“是教练吧?”张瑶瞥了下唐雨棠,“你好教练!我经常去你工作的那家健身俱乐部的,而且我还经常偷看你……呃……教授跆拳道。”
唐雨棠别过脸去轻笑了一声,却看见已下了车的柯城,于是又赶紧板正了脸。
“叫我李落好了。”
“是‘衰落’的‘落’,‘没落’的‘落’。”唐雨棠故意说着气人的话。
李落却一副毫不在乎的表情。
“拜托,是‘落霞与孤鹜齐飞’的‘落’!”张瑶边袒护边纳闷,“所以你俩已经认识了?”
两个人互看了一眼,唐雨棠又马上转过头不作任何表示,李落只好独自“嗯”了一声。
“你好,我叫简蒿明。”简蒿明适时出现,“他们都管我叫‘简子’,好记又好读。”
“你好,”李落碰了下自己的胸脯,“李落。”
简蒿明确定自己是第一次见到李落,可又觉得李落的面孔有些模模糊糊的熟悉感。莫非他长得像哪个大明星?
“啊!我还没介绍我自己呢……”
“她叫张瑶。”唐雨棠插话道。
张瑶应和着点了下头。
“他们都是我高中时候的同学,我最好的朋友。”唐雨棠说话的语气就像是跟李落很熟络了似的。
李落冲他们微笑了一下,不小心夺走了张瑶的呼吸。
“还有那边的!”简蒿明举起手臂挡住了张瑶的视线,指向引导李落转过了头。“他也是我们的好朋友,柯城。”
丰田熄了灯,柯城就站在张瑶车后。黑色皮鞋,黑色西裤,黑色衬衫,一身黑的柯城在微弱光芒的笼罩下散发出逼人的冷峻气息。
“柯城,这位是李落,我跟唐雨棠在健身房认识的教练。”
她可不是在健身房‘认识’他的。唐雨棠心想着,却不好狡辩些什么。
“你好。”李落说。
柯城与他四目相对,仅微微地点了下头。
“他就会装孤僻,其实挺好说话的。”
张瑶这一私语立刻使柯城有些手脚抹不开地难为情起来。李落则笑着瞄了一眼身旁的唐雨棠。唐雨棠正想着刚刚在餐厅落跑的情景,又记起了她曾傲慢地在李落面前炫耀手上的订婚戒指,而此时她是既不愿让李落看出她跟柯城之间别扭的关系,又不愿为了自己的虚荣而放下自尊去跟柯城假装亲密,所以她的内心已尴尬地纠结成了一团。
“那我们现在去哪?上山?”简蒿明看着张瑶询问道。
“李落,你是要下山吧?”张瑶又转而询问李落。
“嗯。”
“正好我们要下山去湖边吃烧烤,柯城请客,你也一起来吧!”
这主意改得可真够快的。简蒿明暗暗叹气,无奈她又犯了花痴病。
“谢谢,不过我就算了,还是你们自己……”
“回去有事要忙吗?”简蒿明问道。
李落犹豫了片刻,然后轻轻摇了摇头。
“那你就跑不掉了!”张瑶兴奋地拍了一下李落的肩。
李落牵强地微笑着接受了这个安排。但想他心里应该是别有打算。
“你俩没意见吧?”张瑶扫射了一下唐雨棠和柯城,“糖儿肯定没意见,你呢,黑马王子?”
“当然欢迎。”柯城向前走了一步,模样变得更清晰了些,说话时表情很真挚。
唐雨棠在一边没有任何发言权,或许这样更好,反正她也不太知道自己确切的想法。但是她还比较清楚如果今天这人不是李落的话,她必然会毫不犹豫地拒绝张瑶的烂提议。
于是接下来,唐雨棠别无选择地上了柯城的车,李落则跟简蒿明和张瑶在一起。本来两人都以为上车后肯定会被左右盘问,可结果柯城竟一路沉默到底,八卦的张瑶也没有提半句唐雨棠的事,仅仅简单地了解了下李落的基本情况。
而当张瑶得知原来李落是个走南闯北的艺术青年时,虽然她也非常欣赏李落这种充满个性的生活态度,但一个乐于随遇而安的人总给她太少的安全感。更不知何故,张瑶除了对此感到了没有必要感到的遗憾外,似乎内心深处也生出了些许担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