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一出口他便后悔了，病房里的气压陡然下降，谁都没有再说话。贝华森脸色一会青一会白的，这么多年他确实由着贝恩伊的性子来。从不过问她的事，想要什么就给什么。至今为止都没尽过一丝做父亲的责任。她每回看自己的眼神都是渴望被关怀的，但他却选择性地忽略她的存在。
贝恩伊的脸色更加不好了，刚才的气势一下子被扑灭了。被收养永远都是她的伤疤，她永远都是被抛弃的那一个。老天遗忘了她，独留她一人在这个世上挣扎。没有关系的三个人同住在一个屋檐下，没有交集，只有互相排斥，十二年来。她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熬过这压抑的岁月的。
若不是有阮木，让她觉得活在还有那么几分意义，她真的不知道会做出什么来。所以，当她意识到失去这份意义的时候，她才开始疯狂的寻找。她已经没有勇气再忍受那份孤独了……
“我是说……呃，我是说……”陈福不知该如何解释自己的失言。
“一开始，你就没有打算把我当女儿来教是吗？”
贝华森想了想，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嗯！”他从来不骗她，从不会以‘为她好’而隐瞒她。
贝恩伊一转脸，凝聚已久的眼泪被甩了出去，豆大的泪珠在被单上渲染开来。
她知道答案，她一直都知道答案，只是她还有期盼，对于那份可望而不可及的亲情还有所期盼。
一滴两滴，她不敢再眨眼睛了，任凭视线模糊眼前这个世界。贝华森想为她做点什么，却又不知道此刻该做些什么。
“你放心，我不会再在这个医院胡来的。”
她忍住哽咽的一句话，让两人心头不禁为之一酸。
“我不会胡来了，你们放心。”她最后一次用力眨掉眼中的泪水，声音抬高了几分。那态度是如此地坚定。在医院发疯般的行为，只是想寻找阮木的踪迹，既然他不在这里，她自然不会再在这里胡来了。
“最好是这样。”陈福底气有些不足地说。
嘴上虽在责备，手上去拿过那盒帮她随便打的便当。一边为她分好爱吃的不爱吃的食物，一边柔声地警告着贝恩伊不要再惹事了。让他们这一大把年纪都不能安生，完全没发现贝华森此时正在盯着他。
“我刚才叫你什么来着？”贝华森像是自言自语般淡淡地说了一句，陈福立即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把便当全塞入贝恩伊的手中。
“好了，我得回庄里了。你给我省点心，就为你一个人搞得大家不得安宁。”
贝恩伊秀鼻一皱，发出重重的冷哼声。
（打一巴掌再给一块糖，你还当我是小孩啊！）
陈福走后，病房里又恢复了安静。
贝华森一幅欲言又止的模样，贝恩伊权当他想说些什么，酝酿着不知如何开口。所以，她也选择静观其变。
其实，贝华森心事重重的原因，却是担心她会突然想起以前的事，收养她之前的那些事……
见他没有要说的意思，贝恩伊率先开口了，问：
“你相不相信这个世上有鬼？”
“鬼？”贝华森遭实没料到她会没头没尾地问这么一句。
其实这句话，她大一的时候问过阮木。他那时候的回答让她感觉这个世界上她不是一个人。贝华森他会怎么看待呢？贝恩伊焦急的等待着，没有了刚才的不快。
贝华森点了支烟，抽了两口。重重的吐了出来，烟圈一圈一圈缠绕着往上飘，最后融入空气中。在贝恩伊欲夺过他的烟前把烟熄灭，思考了良久，慎重的点了点头。“嗯”了一声。
“你相信？”贝恩伊大叫一声，脸上即是兴奋又是惊讶。贝华森可是国外一流的脑科医生，怎么可能相信这些骗骗小孩子家家的东西呢？
“你可能会问我一个从事科学研究的人怎么会迷信这些是吧?”
“嗯嗯！”贝恩伊小鸡琢米般点了点头。
“人越上了年纪越相信这个世上有鬼。不是只有我相信，是每个人都相信，只是没到那个年龄。”
贝恩伊愣住了，这句话耳熟的仿佛是在昨天听到的。
她想起阮木那天也是这样回答的。
“曾经有医学者提出微尔空间论。他说，每个人身上都带有一个空间盒子，随人而动。在特定的条件下，发生过的事情都会存在一个磁场，肉眼是看不到的。时间推遗，会让这个空间里的磁场慢慢消散。但如果，这个磁场里有非一般的执念或者怨恨，他消散的时间就越长。这种执念会影响到人，怨气集中成灵后还会害人。这就是所谓的鬼神之说。”
贝恩伊认真听，时而低头冥想，时而抬眼望着他，衡量他所说的真实性。
“虽然这个空间会使人怨欲横生，但它同时是维持人记忆长久的关健。如果这个空间失去了平衡，它就会……”
“失忆。”贝恩伊喃喃地接上。
“没错，当年我也是微尔空间论的研究者之一，我们最初证实，空间的产生来源于大脑。所以，我才当上了脑科医生。”
“所以，当你发现我是最好的案例时，你毅然辞了职潜心研究我是吧？”贝恩伊喉咙里再次哽咽。难以接受，这么多年被当成小白鼠来饲养。
“是。”话至此，贝华森也不想再骗她了，他知道是他亏欠了她。
“呵哈哈……”贝恩伊放肆地笑了起来，良久才停下。“你们好残忍啊！”
“对不起。”
“阮木是不是其中之一？”贝恩伊本不想问出这一句，但是，即然都知道了，多知道一些又有何防。
“不，他不是。”
贝恩伊松了口气，如果这个世上连阮木都是拿她当小白鼠的人。她不知道她还能够相信谁。她现在还没强大到不需要任何人的帮助。
“真的？”虽然如此，她依旧不敢置信地再问了一遍，这些年阮木经常出入贝华森的研究大楼，若说他不是，她还真不敢相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