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甫彧的话切入主题,口气上有点像是质问,但却带着谦逊,他也不明白为什么会说出这番话,难道是为孤苦的狮青云鸣不平?
这番疑问并未引起老人的愤怒,反而老人唏嘘的叹了口气,解释起来:“我适才说过,老头我并不擅长攻击,若是论战斗力,哪怕是一头拥有尖牙利爪的大妖也胜过我。何况,当时我正处于沉睡的阶段,哪里能注意到会有妖兽入侵,即使注意到了,我也有心无力。”
他瞅了皇甫彧一眼,苦笑道:“我知道你心里再想什么,无非就是我这一身令人窒息的气势罢了。我的气息来源于我的年岁寿命,唉,相比这个时代而言,我已经老了,老得几乎都懒得动,常年的积累下来,气势自然要比你们这些年轻人浓郁几分。”
老人唏嘘道:“很久很久以前,我都已经忘了多少年前,我刚来到这片土地上的时候,你口中的焚金狂狮一族还没有到来,山丘也还没有分开,只有少数几个生命活动在这里。”
“那时候的我开始沉睡,每一次醒来,这里都会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都能看到很多新的生命诞生,那些熟悉的生命却早已经不在。”
“大概是在七百年前吧,我最后一次醒来,看见了当时只懂得吃、睡的焚金狂狮,出于同情吧,不忍看到他们在生与死的角逐竞争中凋零,于是帮了他们一把,助他们开启灵智,慢慢蜕变成妖兽。”
听到这里,皇甫彧和魔三惊呆了,他虽然没看到老人七百年前教导焚金狂狮的样子,但大概也能在头脑中想象得出,洞穴中的焚金狂狮境界大概在五纹命丹上下,至于是不是最强者还未可知。凭他的指点居然能诞生这么强悍的家族,老人真乃神人。
老人继续道:“焚金狂狮居住在此地一直过着世外桃源的生活,没有妖兽来打扰,按理来说应该会昌盛才对。可谁知,一年一年下来,焚金狂狮一族数量非但没有增长,反而还在减少,不管境界到了哪个地步,寿命都不比正常的妖兽。”
“如今,我想,青云大概已经是焚金狂狮一族最后的血脉了。我很疑惑,为什么焚金狂狮的境界都很不错,也没有天敌,为何会一天天的衰落?”
“经过长时间的观察,我才发现,原来,没有天敌正是他们衰败的关键。”
皇甫彧点点头,说道:“生于忧患死于安乐。”
“是这个道理。”老人欣慰的看着皇甫彧,道:“没有天敌,焚金狂狮缺乏生死的历练,身体中的能量比正常的妖兽少了许多,寿命自然大大缩短了。所以……”
正题来了。
“我想把青云交付于你,让他在这弱肉强食的世界里摸爬滚打,保存焚金狂狮一族最后的火种。”老人语重心长的说。
不仅是皇甫彧,就连魔三都惊讶了,老人居然会把狮青云交托给一个只见过一年的皇甫彧,要知道他们也才认识不到一个小时,这样的速度,未免太迅速了一些。
皇甫彧问:“前辈怎么知道晚辈一定会按照您的想法去做?说不定晚辈就是穷凶极恶之人,转眼就把狮青云那小家伙卖了呢。”
老人呵呵的笑了,笑声中夹杂着几声咳嗽,沉重的喘气透露了他每况日下的糟糕身体,老人轻声答道:“若你真是那样的人,老夫只得自认眼瞎,把焚金狂狮一族的最后的火苗交托非人。然而,你不是那样的的人。”
“老夫寿命已经不多,像我这样活了一个时代的人,估计整个世界都很难再找出一个,我已经活够了。”
轻轻的叹气,老人道:“我造就了焚金狂狮一族的盛况,同时也把这一族带入灭绝的深谷,命运弄人啊。青云还小,他也是我最放心不下的执念。”
皇甫彧抱拳行礼,感叹道:“前辈大义,晚辈定不负所托。”
“我会记住你的承诺。”老人呵呵的笑了几声,转向面对魔三,意味深长的说:“我在中年的时期,曾经见过和你一样的妖兽,那时候的地狱三头魔犬鼎盛异常,龙族都不敢轻易招惹,只是现在么,似乎是灭绝了,虽然不知道你是怎么让血脉返祖的,但想来应该不会是天生血脉。”
闻言,魔三恭敬的朝老人点头,肃穆的道:“前辈目光如炬,晚辈佩服。”
老人轻轻的蠕动了下身子,摇头失笑起来:“老夫好歹也是活了不知多少岁月的老东西,实力不济,但还是有几分眼色的。地狱三头魔犬的潜力无穷无尽,可一旦成长起来,那股噬魂的煞气就会慢慢的吞噬本身,最后完全沦为一头受煞气操控的杀戮机器,这也是你们这一族灭族的原因,我希望你不要重蹈覆辙,让地狱三头魔犬真的灭了才是。”
“晚辈谨记。”
说罢,老人的头颅悠悠的吐出一团淤泥状的粘稠物,放到魔三身前,道:“地狱三头魔犬三颗头颅分别对应了火、冰和魔,老夫没有什么东西拿得出手的,这些是焚金狂狮一族历代命丹以上的小子遗留的命丹,算是我把青云托付给你们的酬劳,望你们不要辜负了老夫的心意。”
皇甫彧和魔三恭敬一拜。
老人回身看了一眼正睡得香的狮青云,兀自笑了起来:“这小家伙打小就很粘人,我本不希望他涉入江湖的纷乱,只是我确实没几天活头了。他从老夫这里学到了几种还不错的小手段,只要不遇到十分厉害的角色,保命应该不成问题。唉,神荒蚯蚓一族寿命漫长无期,可惜终生不能凝结命丹,哪怕是陨落,也只会化作沃土,重新融入大地。很可惜临终前竟没能给你一丝保护,岁月悠长,不过如此。”
皇甫彧脸色十分宁静,神荒蚯蚓的名头他是头一次听闻,但只听名字就知道不简单,从不知道什么时代存活下来,老人的确十分了得,但可惜,妖兽的寿元看起来无穷无尽,却也胜不过天,终归还是会陨落凋谢。
老人的实力并不出色,很大的原因大概取决于不能缔结命丹的缘故吧。上天是公平的,给了他活过数个时代的寿命,却取走了强大的根本。
不是所有的妖兽都能像龙族、凤凰族、麒麟族那样天赋异禀,历史的冲刷下,总会有一些妖兽被时间消逝,而另一些则是平庸无奇的度过一生,很小的一部分会像三大神兽,将祖先的能力传承。
老人宠溺的抚摸着狮青云的轻柔毛发,只是静静地笑着,他的身躯慢慢的变得虚幻,终于,皮囊都消失一空,五脏六腑化成泥土,围绕在狮青云的周围,仿佛还想守护他。
目睹了老人逝去,皇甫彧的心头万千感慨,很不是滋味,生命只有到逝去的尽头才会那么脆弱,不管多么强大也好,总是没办法摆脱生老病死的困扰,这就是命啊。
魔三把老人临终时赠与他的焚金狂狮命丹一口衔入魔气口中,不管那些命丹上脏兮兮的泥土,他保管起来。
命丹是妖王一声的精华,而焚金狂狮一族自诞生以来的妖王就不在少数,魔三如今拥有的数量可是真不少,数一数也有二十八颗,火属性的能量算是尘埃落定了。
他的心情却一点也不开心,低迷的情绪影响了他,生老病死,世间疾苦,原以为看淡了人世间的他,心脏却收到了仿佛铁锤一样的重击。
二人沉重的相视无言。
翌日,狮青云在一缕明亮的光线中转醒过来,迷糊的他先是可爱的打了个哈欠,揉了揉不通明的视线,看着身旁堆积的泥土,有几分幽怨的道:“真是的,肯定又是大爷爷的恶作剧,把我漂亮的皮毛都给弄脏了呢。”
抖了抖附着在毛发上的泥土,狮青云奔了出来,左右的瞻仰了一下,轻咦的问道:“大爷爷怎么不出来,我今天就要离开了呀,可能要很久很久才能回来,可恶,他居然不出来送送我。”
魔三惆怅的望了望狮青云身上还残留的泥土,他很想说,其实,大爷爷一直都在你的身边,只是这话他说不出口,不知道怎么表达。
转过身,他把这个难题交给了皇甫彧,相比而言,后者应该能更好的处理吧。
皇甫彧强颜欢笑,笑的很牵强:“我想,你的大爷爷应该在睡觉的吧,这一次估计要很久很久才能醒来……”
小小的撒了个谎,皇甫彧虽然知道这是善意的谎言,心里还是十分不自在,对一个小孩子撒谎,真不是简单就能办到。
撇撇嘴,狮青云很不满意的哼了一下,吸了一大口气,鼓足劲的呐喊:“大爷爷,青云要走了,等你醒来的时候,青云一定比你长得大,一定一定。”
“下一次你见到我的时候,我一定超级大……”
二人愧疚的神色中,魔三驮着狮青云快速的奔走,而狮青云则是为二人指路。本来狮青云应该骑在皇甫彧身上的,却让魔三生生拉了过去,皇甫彧清楚,魔三是想弥补一点对狮青云的亏欠,以及报老人的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