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暗的牢房,锈迹斑斑的铁链,有人,却无人交谈。
自从牢房大门关上的那一刻就没有再打开过,只有中午的时候会从铁门下方的孔洞里递进来一点吃的。
除了飞羽以外这里还有一些人,无一例外,身上又脏又臭,头发蓬松。
在牢房的最里面有一个看起来年过半百的男人,不断的挠着头发,嘴里细细碎碎的听不清在说些什么,在铁门的旁边有一个干瘦的人抓起一只脚下的老鼠一口咬了上去......这里没有刑具,也从来没有发现过严刑拷打。但这才是最痛苦的刑罚,比严刑拷打还要痛苦,暗无天日,不知岁月流逝,越来越听不懂同类的语言,不断的麻木,绝望,仅仅只留下生存的本能,这幽暗的牢房足以将人逼疯。
飞羽斜靠在一个稻草堆上,眼神充满了复杂之色,两鬓竟有些斑白。
被关进牢里已经有半个月了,他渐渐的发现了这里的一个优点,可以安静的思考问题,不被人打扰,也没人会来打扰,从开始的不适应到现在可以安静的思考。
两年了,想起当初走出西河村,信誓旦旦的说要成为英雄的少年,想起那时的纯真和稚气未脱的脸庞,他弯起一抹苦笑。
潮湿,黑暗,锈迹斑驳,这里活脱脱的是一个地狱,或者说是一个人性的地狱,每一个人都是一具行尸走肉,只有一具皮囊。
飞羽曾经闭上眼去观察这些人的灵魂,发现那些灵魂双眼紧闭着,神色痛苦。
原来,每一个这样的人,灵魂深处都是挣扎的,但是无用,它们逃不出驱壳的监牢,甚至无法觉醒。
是的,躯体被束缚着,逃不出这黑牢,灵魂被束缚着,逃不出这驱壳,思想被束缚着,逃不出这世俗,每个人都被束缚着逃不出这秩序,这个世界的秩序是无法改变的,是永恒的,也是苍白的。
潘云国死前的眼神一直萦绕在飞羽的脑海里,久久不能断绝,是惊恐?是不可思议?是无奈,是理所当然又像是寒心。
此时,飞羽做出了一个大胆的猜测,有些不着边际。
潘安杀死了潘云国,不错,杀死了自己的父亲,然后做了这么一个局嫁祸给飞羽,如此一来,潘安便顺利的登上将军之位,噬父的罪名自由他来顶替,而且所有知道此事的人除了潘安自己,从此便消失的干干净净,以潘安前段时间和他的“亲密”程度来看,似乎没人会怀疑到他,他始终占据着天时地利人和的优势。
但飞羽始终不解的是,这样一来,对外将如何宣称,毕竟他没有杀死潘云国的动机。
不过对于潘安来说似乎并不是什么难事,事实也却是如此。
对于飞羽这种从来没见过父母一眼的人来说,他的设想显然是不可思议的,是不可理解的,更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去做的。
权利真的这么重要吗,背亲噬父?如果事实真的如此,潘安此人就太可怕了,冷血无情,心狠手辣,精于算计。但想起潘安见到潘云国死时的样子并不像是装出来的,还是他的演技太好了?尽管飞羽发现异常,处处提防,甚至反击,仍然没有逃过被陷害的命运,他还是太善良了。他不知道的是,他正在一点一点的卷入一个天大的阴谋之中,就像一个巨大的漩涡,吸引着他始终围绕着它在旋转,直到被吸进无底深渊的那一刻。
黑牢里没有时间。
“吱......”
刺耳而缓慢的声音,每天都要响一次。
铁门上出现了一个长方形的孔洞,阳光顺着孔洞射进来,在墙上形成一个巨大的明亮地带,和往常一样,所有人都快速避开,躲进黑暗,只剩下飞羽一人坐在这光亮中。
一个黝黑的面庞出现在孔洞中,漆黑的瞳孔望了进来。
“开饭了,饭桶们”
飞羽看着这个脸庞竟有一种十分熟悉的感觉,他娘的,是陈美丽。
陈美丽向飞羽使了个眼色,示意飞羽过来。
来到孔洞旁边,飞羽接过一盘饭菜,却发现这饭菜上露出一个圆筒状的竹边。他快速拔出,攥在手心里。
很快孔洞便“啪”的一声关上了,四周又骚动起来,所有人一拥而上来抢吃的。
飞羽回到稻草堆上,掏出月牙形玉石,打开那细小的竹筒,借着幽幽的绿光看去,上面写着:午时三刻,箫声为号,城北小门,有人接应。
合上竹筒,飞羽有些若有所思。
这人会是谁呢?
为什么以箫声为号?
一切只待今晚。
从中午开始,飞羽一直在地上画着一条条竖线,这是他以中午的时间开始算起,每过半个时辰便画一条竖线,但这也只是大概,误差应该会很大,但这足够了。
地上已经画了很多竖线,差不多了,飞羽绷紧神经,安静的等待着那神秘的箫声。
“嘭,嘭”
听得见自己的心跳声。
门外传来了箫声。
箫声幽呜,销人魂魄。
“谁.......呜”
“呲,呲”
“吱呀......”
一连串的响动后,铁门打开了,幽幽的月光照射进来,像是幽冥的出口。
飞羽起身,射了出去。
他不是那种迂腐的人,为了证明自己的清白坐等屠戮,在这黑牢里的时日,也让他渐渐地明白,有些事情,只有自己才能解决。
“嘟~~~”
“关闭城门,一只苍蝇也不能放出去!”
大概两分钟后,一声紧急号声响起顿时军营里四周被火把照的通明。
飞羽快速的像北门狂奔而去。
长时间身体没有活动,加上营养不良,他跑起来有些吃力,已经汗流浃背了,不过幸好黑牢离北门很近,此时他离北门已经不远了。
“抓住他,别让它跑了!”
一队官兵发现了他,又有许多士兵向他靠拢,就要形成合围之势。
就在这时,飞羽只觉得身体一轻,然后速度加快,竟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啊呀呀呀呀,走你!”
“嘭”
飞羽飞了起来,是的那感觉和第一次在西河村飞起来的感觉一样,连脚法。力度。踢的位置都分毫不差。
飞羽快速的向北门接近,一个女子出现在他面前,带着洁白但有些透亮的面纱,下面歪歪斜斜的倒着几个士兵。
“灵儿,是你吗”
“快走,没时间了”
灵儿拉住飞羽,穿过了大门。
“抓住他们!”
军营里的士兵就要一涌而出......
“奶奶的,想过此门,问过爷爷没有!”
一个彪形大汉竟从天而降,右手持刀,左手拎起一个士兵,一刀插在那人的勃颈上,一刀毙命。
“杀了他,抓住上官飞羽,快快快!”
军营里的士兵仿佛发了疯一般,疯狂的涌出,举起长矛,拿起弓箭,毫不留情的对准那大汉。
“嗖嗖嗖,叮叮叮”
大汉的身上顿时布满了一根根利箭,使他看起来像一只浴血的刺猬。
“噗”一口鲜血喷出。
“这就完了?孙子们,看爷爷怎么收拾你们!”
大汉紧咬着牙,紧绷着神经,嘴中的血源源不断的流出,但他从始至终没皱过一下眉头。
“嘭,啪”
此时那个彪形大汉竟有一种万夫不挡之勇,竟不在防御,用他的身躯顶着刀剑,将靠近的士兵重重击飞,但他也是浑身是伤,狰狞的伤口皮肉翻卷,鲜血染红了他的衣襟。
“呲。呲、呲、呲......”
大汉的身体被数不清的长矛刺穿,竟已经看不到血液淌出。
“快啊......”大汉牙缝里挤出两个字。
飞羽眼中浮起一层水雾,但他始终没有停下脚步,因为他知道,这是陈美丽用生命给他创造的机会。
就在飞羽终于消失在陈美丽视线范围的时候,他重重的倒了下去,眼神却像含着微笑......或者一种满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