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祁几乎被愤怒冲昏头脑,此刻看着宫婢惨兮兮地摔倒在地,不由冷笑:狐狸尾巴终于露出来了。
小宫婢也浑浑噩噩地不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悄悄抬头,发现公主眉间哪还有什么玉瓶?还以为是公主不喜人随意触碰,于是两股战战地跪在地上求饶:“公主殿下饶命!”
而越霖铃此刻只觉头疼欲裂,眼神也无法聚焦,身子一软瘫在护着她的麻吉怀里。到底还是个被娇养着长大的小姑娘,遇事只知道哭。眼下越霖铃“哇”地一下号哭出声:“皇兄你为什么打我?
为什么?越祁的眼睛一下蒙上霜雪。小时候自己也常问母亲为什么。那时候她还是个不谙世事的贵妇人,和自己一样迷茫。她只说父王被狐狸精迷了眼,兴许过段时间便能醒悟,到时候母子俩便能脱离苦海了。然而世事怎能如其所料?小越祁等了很长时间,住的地方也变大了,但就是不见有人来接他们。行宫内的管事和仆人惯会拜高踩低,见他们母子失势,总克扣该有的供给,大冬天的只送来外面那些平头百姓用的劣炭,燃起来满屋都是呛人的烟气。母亲那样一个与世无争的性子,为了生存不得不变得尖刻,稍有不如意便骂骂咧咧,像是隔墙大街上的泼妇一般。其实下人们知道母亲是空架子,心下也不怎么害怕,只不过碍于主仆之礼让她一让、少克扣点用度罢了。
母亲凶悍久了,连在越祁面前都会不自觉地流露泼辣之态,小小年纪的越祁心疼母亲,便只好受着。他暗下决心一定要争气,无论寒暑总逼着自己吃住在行宫的藏书阁之中。好在他天性聪颖异常,不到十岁便已将天文地理吃得滚瓜烂熟。
当世人以商道为末,越祁便偏要逆世而行。他十岁将行宫之中的古器抵押到地下黑市,换来了第一笔本金,自此化名行商。到了十三岁,“镜刘”这个名号已经响彻大夏朝商界。他不费吹灰之力便将行宫之中的人全部换了个遍,而那些曾经侮辱过自己母亲的人,女子尽数为娼,男子全部充为最下等的军奴。
越祁从不认为自己过激,尝遍了世间无奈的心早就已经模糊了道德的界限。便是此刻迁怒越霖铃,他也不觉自己有丝毫过错。母亲是见了她之后才被越熏赐死,无论她有没有在背后推波助澜,此事她都难逃干系。
不过托她的福,自己终于得以接近朝政中心,暗自联络了朝内一些对先帝之死和越熏身份一直持有怀疑态度的老臣。自己的计划,怕是马上便能成行了。
越祁背过身去,重新在母亲棺前跪下,冷冷地扔下一句话:“滚。”
麻吉还是第一次听见有人这样对小公主说话,不由怒从胆边起,当下不顾身份飞身向前,一掌劈向越祁。
“麻吉不要!”越霖铃惊喊出声。麻吉虽然平时总是笑嘻嘻的,可进宫前师从南山太尊,是大内一等一的好手。这一掌,皇兄定得重伤。
越霖铃当下飞奔上前想要阻止,却看见越祁轻而易举地握住了麻吉的手腕。
“咔嚓。”麻吉不可思议地捂着自己的右手连退数步。
越霖铃也有些发懵,不过还是松了一口气。她强忍着对麻吉的关心,冷着脸道:“胡闹,还不下去!”
麻吉极少看见小公主疾言厉色的样子,不由听话退至她身后。
越霖铃擦擦脸上的泪水:“无论皇兄为何而讨厌阿霖,阿霖都要跟你说声对不起,另外,人死不能复生,请节哀。”越霖铃说完便利落转身。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她知道,自己在这里只会让皇兄更加烦躁。那便别在他眼前晃悠了吧,这是现在自己仅能为他做的事情了。
越霖铃想,等皇兄心情好点了自己再来好好宽慰他。
只是再见时,已是三年后。哪里还有什么需要宽慰的“皇兄”?只有年轻的冷酷君王,用冰冷的手杖挑着她的下巴冷笑:“许久不见啊,越霖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