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文回到了家,换了一身新的衣裳。
外面雨越下越大,欧文的心情也是越来越沉重。他一五一十地说着所有事情的经过,离家出走时偶然发现的沼泽死地,本应送往圣天省的孩子,面容俱毁的欧拉的尸体与她的遗物,教堂最里边房间暗藏的地下实验室密道,陌生的医生们,各种先进的研究设备,人体实验,强化药剂,自己眼睁睁看着死去的阿吉,让睿伯神父和埃休医生过分重视的A-01原型血清,自己因实验死亡,莫名其妙复活,埋葬大姐尸体,回家。
一五一十,事无巨细。
欧文捧着一杯热茶,浑身瑟瑟发抖。好不容易回到家中安下心来,一想到在实验室中遭受到反复折磨,他就心生恐惧,这也许就是大人们口中常说的“死里逃生”吧。
欧里克和欧文妈妈很平静地看着欧文,听完他所说的一切事实。
欧里克说:“嗯……这群恶魔,欧文,你放心吧!我会和镇长他们帮你们讨回公道的。”
妈妈附和:“嗯,对,爸爸说得对。欧文,你也累了吧,快点去睡觉吧,明天我们一起去揭穿教堂的阴谋!”
看见自己的父母说得如此信誓旦旦,欧文悬着的心总算放下来,那些被关在实验室中的孩子们有救了,也不再会有收无辜孩子送命,睿伯神父的阴谋就这么在自己手中败露!
欧文收回放在餐桌上的铁手镯,看来在这件大姐的遗物面前,固执的父母终于信了自己。
欧里克夫妇目送着欧文回房休息,两人四目相对,相互商量并打定了主意,就又回到房间内休息。
回到屋子后,欧文卸去一身防备,躺在熟悉且无比想念的床上,紧绷的神经瞬间缓解,深深的疲倦袭来。
原来,能够安心地沉睡,也可以是一种幸福。
尽管如此渴望睡眠,可欧文躺在床上翻来覆去,依然无法陷入梦乡。
透过黑暗,欧文能够一清二楚地看见睡在对床的欧力。
从沼泽死地苏醒之后,欧文便惊讶地发现,自己能在黑暗中视物,不仅如此,背着大姐的尸体走回镇子,这一路上没有休息过一次,他也没有感到身体上的疲惫。
但这并非是欧文睡不着的原因,他睡不着,是因为心里总觉得怪怪的。
到底是哪里奇怪?欧文说不出个之所以然,他冥思苦想,总有什么阴云缠绕在心头,这种感觉挥之不散,且越来越明显。
究竟哪里不对劲?
欧文细细回想,从自己醒来之后,到回家,到父母平静地听完自己所说的一切。
突然,欧文从床上爬了起来,他死盯着房门,神经再次绷住。
欧文心中思忖:“对!没错!冷静,太冷静了!爸爸妈妈的反应未免冷静过头了!说是冷淡也毫不过分!听完自己亲生儿子的遭遇,还有两个女儿被杀死,怎么可以这么冷静?正常人的第一反应不应该是愤怒到极致,接着去报仇吗?就算不会冲动到这种地步,跑去和教堂对峙也是最基本的吧?”
一个很不好的念头出现在脑海中,欧文甚至在想,他的亲生父母该不会偷偷通知教堂了吧?
宁可相信那人面兽心的睿伯神父,也不愿意相信死里逃生的儿子吗?
自己的父母真的有这么愚蠢吗?
想到这儿,欧文连忙悄悄地打开房门,发现自己的父母正在房中睡觉,并没有跑去找睿伯神父,他这才稍微松了口气。
可能是欧文的动作太大,欧力揉着惺忪的睡眼,问:“哥哥,你在做什么?你不是去当英雄了吗?”
欧文犹豫一番,将欧力拉回到床上,立马返身关上了门。
欧力比欧文小四岁,比起满脸痞气又不爱听从管教的欧文,欧力反而乖巧懂事,也更讨人喜欢。
“欧力……答应哥哥一件事情……”欧文悄悄地说。
尚且年幼的欧力不谙世事,对他来说,欧文所经历的那些事情,不是自己所能够想象的。但见到哥哥如此表情,他很是认真地点了点头,一丝不苟地盯着欧文。
之后,他们各自回了床,欧力再次睡着,只有欧文依然辗转反侧,难以入睡。
翌日,天微微亮,好不容易酝酿些许睡意的欧文忽然听到外面吵闹的声音。他悄悄拉开门缝,好奇地望向外面,但出现在眼前的一幕却是让自己的心,彻彻底底地冰凉了。
一副焦急表情模样的妈妈打开门,穿着雨衣的欧里克连忙走进门来,与他快步走进家门的,还有三个穿着牧师服的人。
睿伯神父,以及两个全副武装的牧师,他们带着拘束衣与很粗的麻绳。
“神父,你们可来了,我多担心欧文这孩子逃走了。你说这孩子怎么就那么不听话,又偷偷跑回家来,还说一堆教堂的坏话。”妈妈一副痛心疾首的表情,生怕惊醒还在睡觉的孩子,说话的声音很低,可语气之中还是能听得出满满的失望和无奈:“神父,我们家的欧文可要拜托你了!千万不要因为这件事情,把他赶出圣天省啊!”
睿伯神父还是一如既往地微笑着,仿佛阳光一般温暖着身边的人,但在这副皮囊下的嘴脸,让欧文觉得恶心!
可令恶心的欧文更觉得伤心的是,无论自己如何说明,父母始终选择相信教堂,无条件的相信。尽管欧文可以带他们亲眼见识一番沼泽死地的惨不忍睹,尽管欧文拿出了大姐欧拉的遗物,尽管欧文亲身经历了一次生死,自己最亲的家人竟然还是不愿意相信他。
欧里克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生怕妈妈的声音传到房间里。孰不知,这些话从头到尾都被欧文听在耳朵里。
睿伯神父只说了一句话:“放心吧,欧文是个好孩子。”
欧文丝毫没有发觉,若是换做平时,以他们说话的音量以及这个距离,根本听不见这些人在说些什么,可现在他能听得一清二楚。
睿伯神父与那两个牧师蹑手蹑脚地走到房间门前,他们小心翼翼地轻轻推开门,几乎没有发出半点儿声音。
可是,房间内除了正在熟睡的欧力以外,并没有见到欧文本人,但一扇窗户正要摇摆着。
睿伯神父不禁失声:“糟了!”
两名牧师见状,不用睿伯神父吩咐,便纵身跳出窗外,四处环顾,却不见欧文踪影。
睿伯神父快步走到大厅,叮嘱欧里克:“切记,如果欧文回来,第一时间通知我。若是不赶紧将他送去圣天省,我担心会因为亚德镇的失信,教廷会断了我们的补给,甚至中止这地方的圣别之选!”
欧里克夫妇见状,连连点头,表情也是紧张万分。
对于亚德镇来说,圣别之选是孩子们唯一翻身的机会,这些镇民之所以能够在这地方平安无事地活着,也多亏教堂的捐助。若是同时失去它们,小镇的生活又将再度陷入黑暗,苦不堪言!
断不能让欧文跑了!
欧里克夫妇如此想到,赶紧随着睿伯神父的脚步出了家门,四处寻找欧文的下落。
小镇的西边,最角落的地方,有一间打铁铺。原本奥尔法一家住在镇子中间,但平日里打铁总会惊扰邻居们休息,于是他们便搬到了外侧。
奥丁正呆在二楼的房间里复习这教堂的作业,今天似乎是考试的日子。每一个满分的孩子,都能得到一块美味的糕点,所以镇上的孩子学习都很卖力。
为的不是牧师修女口中的“知识改变命运”,而是考满分就有好吃的。
忽然,奥丁听到窗户被打开,他回过头的时候,就见到紧张兮兮的欧文瘫倒在自己床上。
“呀!欧文啊!你怎么出现在这里!我可想死你了!”奥丁很是惊喜,他连忙跑到欧文跟前,激动地说:“哎哎!我不是听说你被你爸爸妈妈下迷药强行带去教堂了吗?而且还通过了仪式,你不是应该跟着牧师老师他们出国,去那个什么行吗?你怎么会在这里,而且还是爬上来的,这里可是二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