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不信,那你就去找管理员好了。”
“唉,等等!”黄加加拉下许息灯的衣角,有些难为情的撇过脸“管理员找不到的,那本书不是图书馆里的,应该是谁不小心落在这里,后来被误收进书架里的,我有见过,可现在怎么也找不到了……”
许息灯转过身来,发现这女生的个子还真不是一般的矮小,拿目光估量她的身高,应该只比沈说说高一点点,之所以看起来比沈说说瘦小,应该是因为她比沈说说瘦弱的关系。
“所以呢,你到底是在找什么书?”
“……私海深秋。”
许息灯平静的脸上,瞬间爬上一层惊怔,然后波涛汹涌的忧伤,大雾般弥漫了过来。
——深秋。
对我来说,这是一个很尴尬的季节,既喜欢又不敢喜欢。
我喜欢它与生俱来的肃清感和凄凉感,空气里弥漫着一种,让我觉得平静的冷清,像是蒙在脸上的一层水雾,淡淡的冰凉感,会让我觉得很清醒,即使是熬夜过后的我,也喜欢站在深秋的街头,看着几缕白雾缠绕着,视线仿佛被蒙上了一层蝉翼纱,望着它懒洋洋的一点点的催醒这个繁昌的城市;
可是万物死于秋,对我来说,秋季,仿佛是田农手里的那把镰刀,咔擦咔擦的将所有生命都截成两半,无情的将残缺不全的生命丢进寒风刺骨的严冬里,瑟瑟发抖着等死。
在我眼里,深秋,是代表一种无可抗力的死亡,所以每当贺道踏入秋季的时候,我就有种所有生命都进入了停滞期的半死亡状态的悲沧心情。
我不大喜欢这种心情,生不如死,压抑的难受,连哭都需要耗费力气。幸运的是,贺道的秋季很短暂,每次都是眨眨眼睛,推开窗,就是白茫茫的一片。
这样跳跃性的季节,多多少少让我松了口气。
而她就似乎就没法这么跳跃了。
她是我心海间的漫长深秋,难熬又不舍。
我希望她能在我的生命的路途上快速跑过去,却又不肯松开紧抓着她的手,因为她,我第一次觉得,如果人能够在自私一点该多好……
再自私一点,什么也不管不顾……
许息灯几乎翻遍了整个图司黛的书架,才找到这个手写的小抄本,不知道是因为天气炎热的缘故,还是因为紧张,当他找到这个小抄本后,双手竟止不住微微颤抖着。站在凳子上,从书架顶部找到这本书后,他在一瞬间就变得忧伤起来。
大高个觉得很是好奇,什么书能够让文质彬彬的许息灯,不顾一切形容的去翻找,因为身高的缘故,即使许息灯站在凳子上,大高个也只是随便抬手,就信手掂来。
拿在手里翻翻看,手写的,字体整齐公正,对于不爱读书的大高个来说,“这不就是一个笔记本嘛?”
“给我给我!”黄加加激动不已的踮着脚尖,从大高个手里拿过小抄本,如视珍宝似得捧在手里,翻开几页,激动地:“是它是它,就是它!太好了,终于找到了!”抬头,正想对许息灯道歉,却看他颓下肩膀,一脸忧伤的站在那里。
窗外乌云隐现进蔚蓝的天空中,有要下雨的迹象。
“这场雨后,天气应该会凉爽不少。”大高个望了望窗外,扭头问“加加,你带伞了吗?”
黄加加担忧的看着,从刚刚开始就一直沉默不语,坐在落地窗楞上的许息灯,扭头应声“没有哦。”
“那咱俩现在回去吧,到家之前应该还不会下的。”
黄加加望着许息灯,摇摇头:“不行呢,我还有书没有找到呢。”
大高个点头:“那行,我去买伞。”
大高个走后,黄加加坐在落地窗楞的另一边,和许息灯一样,抱膝而坐,良久,拿脚尖踢踢他:“那个,你怎么了?”
许息灯把埋在双膝间的脸抬起来,平静地:“没什么。”
“哦。”
黄加加乖巧应声后,低头认真翻看着,这本手写的小说,以及每隔几页的素描画。
许息灯看了她一眼,愁眉不展的扭头望着窗外。
乌云缓慢的聚集过来。
过了会儿,黄加加抚摸了一下小抄本,好奇的问“你说这个世界上,真的会有男生为自己喜欢的女孩,亲手绘制一张她能看得懂的地图吗?”
许息灯沉默了一会儿,反问:“那你觉得有可能吗?”
“嗯,路痴我倒是见过不少,看不懂地图的人更是数不胜数,不过这样的男生,我还真是没见过。”
“是么……”
“那那,那他为什么不告诉她,他喜欢她呢?因为朋友的关系吗?”
“……也许吧,”许息灯揉揉眉心“也是觉得两个人不会在一起吧。”
“因为男生会变心吗?”
“因为时光太过漫长,而爱情本身就是脆不可击的存在。”
黄加加小心翼翼的看着他,不说话了。
许息灯问:“干嘛这样看着我?”
“吶,你之前看过这个吗?”
许息灯别开脸:“……没有。”
“那送你!”黄加加将小抄本递到他面前,许息灯静静望着,没有伸手去接“……你不是很喜欢吗?为什么送我?”
“没有为什么啊,你要不要嘛?”
“……”
“不要?那我拿走了!”
许息灯有一丝慌乱:“这是图书馆的,你这算偷吧。”
黄加加站起来笑笑:“你不说,谁会知道嘛?”
许息灯无语:这里有摄像头的好不好。
大高个刚踏进图司黛,雨点就啪嗒啪嗒的砸湿了地面,他对黄加加说“书找好了吗?完事咱就走吧,这雨下的不算大,咱俩撑伞能回的去,要是在磨蹭会儿,估计就遭殃了,这鱼估计得下一夜!”
黄加加利索的将几本书装进书包里,“那咱们走吧。”
“那个……”许息灯拉住经过身边的黄加加。
黄加加扭头:“干嘛啦你?”
乌云终于遮蔽了天空,光线一下子变暗,图司黛里亮起了灯,亮洁的灯光下,许息灯倚窗而坐,修长的双腿,笔直的舒展感,薄薄的双唇没什么血色,脸色有些黯然无光,整个人看上去,有种朦胧的憔悴感。
黄加加站在他身边,侧转过头来看着他“你要干嘛?”
“……你能把那个给我吗?”
“刚刚给你,你又不要,现在我不想给你了,我要拿回家自己慢慢看!”
许息灯站起身来,灯光的下的身影,特别笔直,他略带哀愁的说:“我的意思是,你能把那个还给我吗?”
……
其实最初的时候,许息灯也没想过自己制造地图什么的,毕竟他这种不太顾及别人的冷漠性格,一直都认为只要自己能看懂地图就好了,而且就算看不懂地图也没什么,因为他的记性很好,看过一边的东西,即使记得不完全,也不会差太多。所以小时候,他跟妈妈赌气离家出走的时候,妈妈一点也不担心他会找不到回家的路,反倒是,有几次,当妈的找儿子而迷了路,年幼的许息灯回到家,没有看见妈妈的身影后,就知道她肯定迷路了,于是自己哀叹一声,又得出去找妈妈。
所以在许息灯的印象,他永远都会自己,四五岁的自己领着迷路的妈妈盛可,迎着黄昏,一步步的走回家,并且还小大人口吻的对盛可说“妈妈,你以后不要乱跑,我可没有那个闲空,每次都来找你的。”
盛可垂头丧气的应声“哦……”
所以许息灯从来不要求盛可看懂地图,也不会觉得路痴什么的,是个很棘手的病症。因为盛可会一直待在他的身边,也会一直待在爸爸身边,所以他不会担心,盛可会迷路。
而他开始注意路痴这个词汇的严重性,完全是因为沈说说在刚入贺兰寺中的时候,经常一猛子扎错教室,并且还能保持一副“为什么这些我不认识的人,可以这么理气直壮的出现在我的班级里上课”的百分百疑惑。
于是就造成了这样的一幕。
江千优:“说说,上节课你跑哪儿了?老师又在出勤簿上给你添了一笔。”
沈说说:“我在上课啊,还举手发问了呢!我没看见他画画啊。”
江千优:“你在哪儿上的课?”
沈说说:“教室里啊。”
江千优奇怪:“那我怎么没看你?”
沈说说也奇怪:“说来也是,我也没看见你呢,你跑哪儿去了?”
江千优:“……我好像能够明白,那个跑进我们教室的陌生同学是个什么情况了。”
最初的时候,许息灯考虑路痴的问题,应该是地理不及格的缘故,于是在班导拜托帮她复习功课后,他有一段时间,就耐心的教导她地理,学习了一段时间后,不仅分不清东南西北,而且还分不清左右手了。
“拿筷子的是右手,你只要记住这一点就行了。”
“那也有左撇子啊,难道他的左边是我的右边?许白灯,左右边是不是论人区分的?”
“……你甭管别人,管好你自己就行。”
然后她的那张伶牙利嘴就把这句话完整的扔回给许息灯:“吶,你说的,你管好自己就行了,那你也别管我了。”
然后以这个为理由,自此地理她有了借口不学习了。
许息灯想,他是拿她没有一点办法的,她虽然任性胡闹,但却永远不会越线。许息灯想,这也许就是为什么,即使沈说说功课不好,品行不好,他却一直认为她是个好学生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