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北京的家兄送我一只八哥。他说鸟是几天前突然飞进窗来的。我慨然赐名小青。
开始,我把小青的鸟笼挂在四季洒满阳光的阳台上。
一天,下班回来,一推门,只见小青正在宽敞的厅堂里蹦跳、低飞着玩耍。
嘿!小家伙从鸟笼里出来啦!怎么出来的呢我检查鸟笼,的确没有丝毫破损,门却是半开的。小青是堂堂正正极尊严地从正门出来的。鸟有吃有喝,岂能不恋笼?我想到开窗或稍不留神,小青会飞掉的,就立刻抓小青。屋子大了些,又多门,小青舒展了翅膀跟我捉迷藏。我追得呼哧喘气了,只好罢手。
台灯点亮,我伏案写毛笔字。嘣--小青悄然落在我手边。轻柔,像一根古琴弦一拨。它眨了眼睛瞧我。我想,这小家伙当然不会对眼前的纸张感兴趣,那是饿啦?我捏了一撮金黄的谷子米撒给它,手不等离开,它就多多多地啄起来。我呆呆地望,平生首次这么近距离地赏看一只长了美丽翅膀又警觉非常的活物,心竟怦怦然。
小青像个乖巧的孩童,吃得专注且不剩饭。我又用涮毛笔的笔洗盛上水喂它。小青长了一双长脚,站在笔洗侧旁即可饮到清水。我试着和小青套近乎,先伸出一个指头,它不理会我;又伸两个,它瞥我一眼;我便躁动,巴掌刚打开,它却倏地飞离开。
势利眼,吃饱了不认大铁勺。这倒像人了。
之后,我逢人便讲初次和鸟亲近的细节和惊喜。朋友们只摇头,养鸟没见还有任凭鸟乱飞的。我就钻牛角尖,人干吗要用个笼子圈那么可爱的生灵再见到小青是在24小时以后了。推门进屋,小青立刻朝我扑来,肩上站站脚,头上点点头。我又喂它爱吃的谷子米和清水。经过阳台,发现地上尽是黑颜色、米粒大的胶屑。抬头看,只见塑钢拉门镶玻璃的胶条一夜间成了锯齿状。
没人进得来,谁能作案,谁又有如此特别的作案工具?唯有小青顿时我全忘记小青给我的趣味、温馨,迅即关闭屋内所有房门,将那鸟牢牢困在厅中。小青似有所悟,仓皇逃命,扑腾得气喘吁吁,服帖了。
小青后来又一次争得自由,但代价太大,牺牲了一生一次的鸟命。
一天清晨我醒得早。小青则比我更勤快,已经得意地在厅内晨练了。笼门神奇地开着。我急于外出,没耐心安置好小青,就草草扑逮,顺手抓过一个塑料纸篓倒扣了,离开。傍晚我回来,先去亲近小青,拿开纸篓,痛心的场面遂呈现我眼前。
是不堪侮辱的小青为了尊严而自杀,还是那本不是鸟的尊严可以忍受的纸篓杀害了小青?我悔恨,茫然--忽闻一条消息,一只狗因被主人抽打,不堪其辱,咬舌头自毙。何其壮哉我又想起小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