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三丰道:“好,这就走!先让我锁个门。”他拾起掉在地上的门闩,却见上面绑着根很长的细线,连着块大砖。
落魄男人问:“这块砖头是做什么的?”
李三丰笑道:“我们这儿的门呀老了,平时需要拿东西顶住它才不会被风吹上。”
落魄男人说:“那为何要连着门闩?”
李三丰说:“你看着。”他拿起细线的部分,往上一抛,居然套住了墙壁顶上一个钩子状的东西。再搬起砖头顶住大开的门,这时门闩正好被吊在朝里面的门檐上。
李三丰带落魄男人走出茶馆,说:“你现在关门试试。”落魄男人照做了,接着哐当一声正好是门闩落下锁住门的声音。
落魄男人称奇道:“这是你想出来的吗?”
李三丰得意地摸摸鼻子,说:“正是。我的聪明才智,只要不叫我读书写字,还是很厉害的。”
落魄男人说:“那你倒是猜猜我们接下来去哪里?”
李三丰摇摇头,说:“这可不归我管,你只让我跟着你,我干嘛要猜?”
落魄男人苦笑着说:“看来还真是符合聪明人懒惰的特征。”他挽着李三丰的手臂,蹬足跃上房顶。李三丰吃惊地说:“我,我做梦都想着飞,你,你居然轻轻松松就做到了。”
落魄男人不回应,大踏步地在家家户户上方行走着。李三丰突然想起一事,一拍脑袋道:“要命了!我忘记给我爹留纸条了!这下好了,回去以后我爹肯定要罚死我了。”
两人看着离城人们都从一处出来,分散着回家。李三丰奇道:“为什么今晚小牛家这么热闹?”落魄男人答道:“不仅如此,你看着,马上灯要全给灭了。”
李三丰又想开口说话,落魄男人抢着说:“大英雄不能多嘴。”李三丰只得把话再咽下去。
没过一会儿,就见一大批青衣服的人走了出来。李三丰还是忍不住问道:“他们就是警督吗?”
落魄男人说:“是的。我们现在跟着他们。”
李三丰打从心底里害怕这些警督,问:“为什么?”
落魄男人道:“线索都在警督那里,尸体肯定也是由警督保管的。不跟着他们,我们怎么查案?”眼看青衣警督们分散开传令,不一会儿满城通红的亮光慢慢变成星星点点,最后全只剩警督们提着灯走路了。
落魄男人再挽着李三丰的手臂飞檐走壁,一直跟到城西。原来牛城主给他们安排的住处,却是以前设立衙门的地方。后来离城太平无事,衙门就没了,这处地却一直留着没动。
李三丰站在屋顶上,只觉刺激万分,心想:这一路警督都没发现我们,丝毫不知有人监视着他们一举一动。他看向落魄男人,对他的敬佩之意又深了一层。
落魄男人认真地听衙门大堂上说话,之前那个叫凌风的警督头头说:“快休息了,明日一定要雪耻。”
众警督答应着,那白日里被虎三斧一招击败的水鹤子像没了魂似的样子。凌风冲他怒道:“丢人现眼!你,给我出去!别同我们一块儿休息!”
落魄男人把众人去向看在眼里,示意李三丰在屋顶上呆一会儿。自己像条鱼一样滑溜地沿着墙壁游了下去,找准了一个落单的矮个,轻轻一掌劈切他的后脖,一声没哼地就倒下了。
那矮个因为一阵剧痛再醒来,发现自己倒在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不知是离城的那个角落里。一个乞丐打扮的中年男子笑嘻嘻地看着自己,道:“你是宝玄吧?”
宝玄一时之间竟未认出那男子来,惊道:“这是哪里?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他看身上并无束缚,立刻跳起来挥拳打去。那人笑道:“大力金刚指?”他也一拳击来。两拳相撞,宝玄泪眼模糊,只觉自己的手骨都要裂了,竟然痛晕了过去。
他马上又因另一种感觉的剧痛醒来,那人还是笑嘻嘻地看着自己,问:“你同伴那两具遗体在哪里?”宝玄话都听不进去,只关心自己的右手以后还能不能用。那人手伸了过来,捏了下他肩膀上的凹陷处,宝玄马上就体会当让他痛醒的原因是什么了。
那人关心地问:“你还有意识没?是我下手太重了吗?”又要伸手过来,宝玄突然脑袋就活络了,说:“在城门口!城门口树下两个布袋里!”
那人说:“真奇怪,你们驻留在衙门,却把你们同伴的遗体放其他地方。你不会在骗我吧?”
宝玄哭道:“我真没骗你。凌风大人说和死人睡一起晦气,就......”
那人笑道:“知道了,今晚就委屈你睡这里了。”他一伸手,宝玄又晕了过去。
落魄男人招招手,李三丰从暗处小心翼翼地拿着长剑走出来。落魄男人接过斜插在腰带上,说:“好了,马上就要去见死人了。你害怕吗?”李三丰坚定地摇摇头,说:“人死了有什么好怕的,我就怕那些活着的警督。”
落魄男人哈哈大笑,道:“你看哪个警督厉害了?”
李三丰道:“我要是有你那本事,当然也不怕他们了。我拜你为师怎么样?”
落魄男人道:“不成,不成。我以后肯定没空教徒弟,不过我倒可以引荐你回我师门学艺。”
李三丰喜道:“真的吗?你都这么厉害了,你师父岂不是天下无敌了?”
落魄男人摇摇头,道:“我师父是出尘之人,怎会与世人争高下?”
李三丰说:“那你有师兄弟吗?我可不想拜在比你还矮一辈的弟子座下,不然我要做你徒孙啦。”
落魄男人不答,只是带他在屋顶上行走。城门口依然有五个警督站岗,落魄男人看清树下两个袋子的方位,现在才明白凌风在此处安排人还有另外的意义。李三丰压着声音说:“怎么办,总不能当着他们的面搜尸吧。”
落魄男人笑道:“你看那站岗的人,一个个都在干嘛?”
李三丰目力当然没有落魄男人好,他使劲瞧,然后说:“好像一个个都依着城墙。”
“没错,想不到警督窝囊成这样。守夜的人居然还偷睡。”落魄男人道。他悄无声息地欺近警督们,每人脖子上来一掌,这下他们恐怕要睡到明天正午了。
李三丰见状,也跳了下来,落魄男人接住了他,把他轻轻放在地上。李三丰笑道:“我们看上去简直就像是老搭档一样的惯犯。”
“盗别的东西就算了,但盗尸的习惯,还是别养成了吧,对心脏不好。”落魄男人说话间就利落地解开了布袋上的绳索,再抓着布袋尾端往下扯,一具两人都见过的尸体就现身了。
李三丰吞了吞口水,道:“他先前还打我来着,现在就......”落魄男人又迅速地解封另一具,李三丰道:“我怎么突然觉得有点冷......”
落魄男人笑着握住李三丰的手,顿时一股温和的暖意传到李三丰的体内。
“好点没?”“好了!我现在胆大得很!”李三丰振作地说。
“他们的致命伤,都是在胸口。”落魄男人检视道,“但是胸口上竟然有离得这么近的两个洞,难道用锐器刺了两下?太奇怪了。若是习武之人,为何杀不能动弹的人要刺两下?不行,我想不通。”
李三丰沉思道:“照道理来说就是那逃犯杀的,也只有他最有杀人的动机。可是那逃犯都能从死牢里逃出来了,本事有多大也不用说了。难道凶手是不会武功的人?”
“不对,既然是不会武功之人,为何要杀警督?而且你看。”落魄男人比划着每具尸体胸口上的两处伤口,“之间都是一样的距离,发现没有?就像是一种招式,练了上千次的招式,任何偏差都没有。”
李三丰终于把藏在心里很久的话问出来了:“你怎么知道那逃犯不会那个招式啊?”
落魄男人眨眨眼睛,说:“我和那个逃犯很熟。哦,不是朋友之间的那种熟,而是敌人,对,敌人之间的。交过很多手,所以非常清楚那个逃犯的套路。”
李三丰呼了口气,道:“我本来还怀疑你和逃犯有什么联系呢,原来你们是战斗过很久的敌人啊。我想也是,你出手处处留情,要是那逃犯啊,这一路下来得死多少人啊.你们可真是截然不同啊.”
落魄男人咳嗽几声,说:“但是你不要搞错,我和他可不是什么正邪之分,战乱年代大家都是各司其主而已。他只是处于某种立场才被关入了死牢。你可不要没有自己的判断,就去信了外面的谣传.”
李三丰点点头,说:“对对对,你还教过我眼见的未必为实,我知道啦。”
落魄男人正想夸他,忽见远处有一人提着灯走来,他立刻带着李三丰施展轻功走了。
“什么人!”原来那人却是被凌风处罚的水鹤子。他出了衙门后,羞愧难当,心里却还想再为警督出点力,就索性提灯巡夜,不料正撞见了落魄男人与李三丰。
水鹤子拔足来追,看他们往城外方向跑,大喊道:“城门口的朋友,拦住他们啊!”谁知那里毫无动静,直到他奔到城门,才看见地上倒着五个警督。比起追击,水鹤子更担心他同伴们的生死安危,于是他从怀里掏出一只哨子,运足了劲吹起来。响亮的声音又划破了刚陷入沉寂的离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