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三丰把抹布往后台一丢,三步并两步地追向正要离去的说书老头。
“你说的确是你亲耳所闻亲眼所见亲身经历的吗?不是什么道听途说的故事?”李三丰问道。
“若是我说是的话,你又能信吗?若是你打心底不想信我,我怎么辩解你都不会信的。所以你这个问题应该去问自己啊。”说书老头笑道。
李三丰不满意地说:“好呗,那多半是假的了。”
“哪有,小猴儿,你要知道天下之大,无奇不有。你若是这辈子有幸,得要离开这离城到各处走走,你便会知道你应该知道的东西了。”说书老头飘然而去也。
李三丰自己嘀咕道:“我要是有那样躲避子弹的本事就好了,这样我也可以去抓那万恶不赦的逃犯了。”
他脑袋被狠狠地砸了一下,却见原来李逸仙正好站在他后面听见了他的自言自语,李逸仙怒道:“我辛辛苦苦养育你这么多年,你却要去送命吗?你又有什么本事,去惹那个从死牢里逃出来的犯人?”
李三丰眼中含泪道:“我这不没本事才幻想一下有本事的时候嘛。”
“想都别想!咱们牛城主已经说了,该名逃犯危险至极,而且根据现有的线索,他很有可能在往离城的方向赶来!”
李三丰道:“那更不成了!我们离城人都老实得很,肯定会遭他的毒手啊!所以我们更得尽快逮住他!”
“那也轮不到你!一批精英警督已被派来捉拿他。我们离城人最好的应对办法就是等他被逮住的那一日到来,你在外面可千万别乱说话!”
“知道啦老爹。”李三丰暗暗做了鬼脸。
这日茶馆打烊关门后,李三丰如往常一样,和他爹交代一声就出了门,转了个弯踏入了离城的中心街上——这里是店家集中的地方,也是离城最繁华的街道——再往一小路一转,穿过几个大大小小的巷子。巷子里走动的大妈们又或是摇着蒲扇坐在屋前的老人们都热情地和李三丰打着招呼,李三丰也一个个去回应着他们。
最后他来到了一片空地,这片地正好就接邻着一条溪水,而这条溪水毫无疑问地会流入长江。空地上只有一个秋千,还有秋千上坐着的三个小孩,他们自然就是李三丰的玩伴了。
“三丰,怎么才来?今天我还是要扮警督!”年纪最大的小虎说道。
“你们呢?”李三丰问余下两个少年。
“警督!”小牛说道。
里面唯一一个女孩小鱼说:“你们都当警督,那我也要当警督。”
“很好,很好,那显而易见我就是逃犯咯?”李三丰不给他们反应的时间,一个箭步蹿了出去。“你们可别赖,数十下再来抓我啊。”声音越来越小,李三丰人已消失在巷尾。
小虎三人急忙从一数到十,开始分头找寻。这离城仿佛置身于中华大地上掀起的各种浪潮之外,一座座小屋拼接在一起连成纵横交错的老街,仍全是矮屋高墙一副模样。
这里简直就是捉迷藏的天堂,李三丰这么想着。唯一的麻烦就是这里的人们都熟识他们这些小孩,看到就不得不去打招呼。前几日小虎当“逃犯”的时候,那些热心好事的老人们出卖了他的藏身地点,之后他生气也不是恼怒也不是,只能暗暗发誓了以后再也不去当那逃犯。
所以李三丰这次决定躲得远一点,远离开住宅区,他顺着溪流跑着——他一直做着一个这样的梦,他在梦里奔跑着奔跑着,速度越来越快,慢慢地飞了起来。他曾将这个梦告诉他爹,他爹非常高兴,认为这是一个腾飞的吉兆,当日给真尊上了十几支香。
终于他跑脱力了,靠着溪边一棵杨柳树休息。这下是绝对找不着他了吧。等到天完全黑透,他就可以像个英雄一般凯旋而归,嘲笑那些“警督”的无能了。
忽然听得旁边悉悉索索有声音,李三丰吓了一跳,才发现草坪上躺着一个看起来落魄的中年汉子。他刚才发出声音只是因为他翻了个身——看他仍是在睡觉并未醒来。
离城的人李三丰就算不认识也必定眼熟,但这名中年汉子却是从未见过的。再看这人腰带上束着一把一米左右长的剑,未出鞘,身上穿着的衣服感觉像个叫化一样。李三丰正要开口询问他从哪里来,那中年汉子突然背上装了根弹簧似地坐了起来,那把长剑以一个别扭的角度支着地。他伸个懒腰,见到李三丰像没见到似的,自管自又躺下睡了。
李三丰想这人一定不想被打搅,也不多问了。休息了好一阵,看夕阳已慢慢下落,李三丰心想这次捉迷藏自己绝对赢了,可要好好嘲笑一下小虎。他拍拍屁股,抖抖身上的灰尘,准备离去。
谁知道那男子突然又像僵尸一样从地上弹了起来,低声说:“待会儿有人问起有没有看见我,千万要说没有。”然后跑到溪水边,往溪流里纵身一跳,竟是潜入水中不知游向何处。
李三丰也不知道这句话是不是对自己说的,但看看周遭只有自己一人,也只能当作是嘱咐自己的。可是为什么会有人要问他行踪呢?难道和他一样在捉迷藏吗?想想也不可能,谁会去打听一个乞丐的事情啊。
可是心念转动中,几匹马蹄声骤至,慢慢地还听见骑客在不停地用马鞭抽打声。随即李三丰就看清楚了一共有两个男人,穿着青色衣服,鞋靴上都别着手枪。而他们也看见了李三丰,立即勒马止步,问道:“小子,可曾见过一乞儿打扮的,随身一把长剑的男人?”
李三丰想都不想地回答:“没见过。”
那两个男人对视了一眼,点了点头,然后其中一个说道:“小子,过来。”李三丰虽是心里极其不情愿,但还是听从了。谁知道唰地一声脑袋被那个男人用马鞭狠狠地抽了一下,一道红印瞬间在李三丰脸上浮现出来。另一个男人说:“臭小子,把大爷们当猴儿耍吗?大爷问你问题,你脱口而出就说没见过,骗谁啊?这一鞭要让你长长记性了!”
李三丰怒极,破口大骂:“****大爷的,没看见就是没看见,这还想你家娘的。”
前面抽过一鞭的男人跳下马,一个耳光把李三丰的头打转了半圈,另一个男人赶紧下马拦住他,道:“师兄,何必对一个乡下的毛头小子发火。”
“走开!没看见这小子出口成脏缺乏教养啊,老子这是替他娘好好管教管教他!”说着又是一个耳光从另一边扇过来。李三丰避也避不开这像螳螂一样地伸掌,只能伸手一架,只觉得天昏地转,一跤狠狠地摔在地上,眼前一黑,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那打人的男人瞧着自己手掌上的肿痕,怒道:“这小子学过九阳功!”
“什么九阳功?”毕竟那男人也没下重手,李三丰缓缓喘过气来。
“这反震的功夫不是九阳功还是什么?是武当的还是无极门的?!”男人怒道。
“好了师哥,他只是个孩子能懂什么,多半是......”
“你闭嘴!小子,既然你也是武林中人,我也就按武林的规矩办事了!我这一拳黑虎掏心,小心了!”那男人也不管李三丰的反应,直接就是一记中拳打向李三丰。
这男人恼羞成怒,居然准备对一小小孩童下重手。李三丰也深知不妙,要是吃了这一拳怎么说也下半辈子也要患个心肺病了,矮身猛一个打滚避开了这一招。
那男人更加愤怒,正欲追击——“哼,形意门里的后生就这两杂种,也就这点出息了嘛。”岸上三个人都是一惊,这声音虽然音量不响,但却是很明显可以听出来是从溪水里发出来的。
“什么人?!”两个男子跑到溪边看水里,清澈如明月,却不见人影。突然一声巨响,水花溅起三丈,这两人竟同时被拉入溪中。
李三丰还没不知怎么回事,可是这形意门两人却是心里叫苦不迭。他们看得清清楚楚:水中一块大石头突然弹起,从这石底下窜出一个汉子,左右手一手一个把他们抓入水中。
接着一人将头伸出水面,左右手兀自还紧压着形意门两人的后颈,此时李三丰方能看得一清二楚:正是刚才落魄男人!原来他内功了得,竟然能在水中闭气如此之久,还在水底下徒手挖出一个坑,再将说话声传出水面。
这两人一边吃水,一边急着拔自己靴筒里的手枪,浑然忘记了手枪进水就不能再用了。过了一会儿,落魄男人大喝一声“起!”,两臂振奋使劲,两人像两条跃出水面的鲤鱼似地直接被甩上岸。然而他们倆吃了大约有一缸的水,肚子鼓得像皮球一样,怎么也不能动弹了。
李三丰一直像看戏似的愣在一旁,此刻终于大叫一声好。那落魄男人扎实地从溪流中一步一步走回岸上,接着熟练地解除形意门两人靴筒里的枪支,然后没带犹豫地把两把手枪抛到溪水里去,立刻被冲走了。
落魄男人对他说道:“小友,你很有骨气啊。”李三丰得他夸赞后憨笑起来,道:“江湖上最讲究守信两字!这两人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我更不能屈服了!”
落魄男人一笑:“你又是怎么判断出他们不是好人,你看我就像是好人了?”
李三丰起初看这人打扮就觉得奇怪,现在又显露了一手这么强的武功,越发让他起疑心。突然一个念头从脑海中闪过,居然这个突如其来的推测在细节上处处吻合。他心里发寒,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人不由自主地往后退几步,腿也开始发软了。
落魄男人把他的样子都瞧在眼里,手慢慢放在腰间长剑的剑柄上,然后慢慢逼近了李三丰,笑道:“难道那通缉令在这座城里都张贴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