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三丰没有比现在更想开口说话的时候了,可他偏偏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公冶凉这个名字他听过,是他与落魄男人躲着的时候听到鱼泗说的,好像是什么秋水派的二弟子,总之是个很了不起的人物。
但他还是不相信公冶凉话里的萧迹天,也就是与他共处很久的落魄男人,就是逃犯。他要是现在能说出话来,第一句绝对是:“他是大侠,不是逃犯!”
公冶凉在屋里踱步了一会儿,思考了下整盘局势,接着拍拍手道:“来人!”这句话中气十足地传了出去,马上就进来了好几个待命的警督,公冶凉说:“你们给我在离城里贴告示,李三丰大逆不道暗助逃犯,如今已全盘招供,让他爹李逸仙速来给个说法。”
李三丰听得又惊又怒,公冶凉看着警督们领命办事去了,坐下来闭目养神。李三丰人虽不能动弹,但心思转得极快,马上就想通了这条命令的意义。又过了好久,李三丰才能发出了很哑的声音,说道:“你......好毒辣!”
“哼,玄门正宗的内功果然厉害。”公冶凉斜眼看了下李三丰。
“你......你说什么?”
“五脏六腑都快被打离了位置,照样这么快就恢复到能说话了。你是从三四岁就开始练了吧。”
“你刚才的命令......”
“怎么了?”公冶凉不在乎地问道。
李三丰慢慢说:“你诬陷我罢了,让老爹来也算了。可你就是算准了大侠看到这条告示也一定会赶来这里的。”
“大侠?你说萧迹天吗?他的洗脑术我可还真是自愧不如。”公冶凉冷笑道,“那我问你,我要他来自投罗网,为什么不直接在告示里写明让他来而是让你爹来?”
“哼,你装作自己还没分析出我和大侠之间的关系,好让大侠不做任何防备。而你却设下诸般埋伏全力对付他,他反而会被攻个措手不及。”李三丰说话渐渐流畅起来。
“嗯,看不出来你还是挺聪明的。”公冶凉夸奖人的话都是不带语气的,“但他不是什么大侠,他只是一个革命派。”
“什么革命派?”李三丰不知道这个词的意思。
“造反听得懂吗?”李三丰点点头,公冶凉再慢慢说道:“革命派就是干这样的事情。现在中华民国由袁世凯大人担任大总统,这是当初孙中山也承认的事情,但后来那些革命派人又反悔了,他们贪图权力,想重新夺回大总统之位。”
“虽然江南已被完全控制下来,但还有些残余的革命派不服,暗地里做一些偷鸡摸狗的事情企图对袁大总统不利。”
“所以你要抓捕他们?”
“没错,这是我的职责。其实我对革命派的看法是中立的,他们做什么我都不在乎。”公冶凉随意地说,“但抓捕他们我就能立功。我只在乎结果。”
李三丰一时语塞,公冶凉说:“你看着吧,待会儿萧迹天在我掌控下跪地求饶的样子。”
李三丰怒道:“他不会向你求饶的!而且这件事上你就已经输给大侠了!”
“为什么?”
“因为在你算准他会为了我来的时候,其实你心里也知道他是一个多好的人。他会为了一个才认识一天的小友闯龙潭虎穴,你却想利用他的侠义心肠害他。”
“呵。”公冶凉不为所动,也没有一点生气的样子。
李三丰倒觉得奇怪了,但公冶凉那样的反应他也没法再说下去。沉默了一会儿,李三丰忍不住问道:“是谁医治我的?”
“......”公冶凉索性理都不理他。
“你其实生气了吧,所以才不说话了。”李三丰说。
公冶凉站起身来往外走,把李三丰一个人留屋里了。李三丰自言自语道:“难道那句‘你已经输给他了’是他的致命伤吗?真是个怪人。”
李三丰缓缓用手臂支起身,微微侧身,就觉得体内器官一阵剧痛。他重新平躺下,想:我现在一定要想出办法来让落魄男人不要中计了。可李三丰睁着眼睛盯着天花板看了半天,都没想到什么主意。有没有什么人可以求助?对了,这是牛城主家啊!趁现在没人监视他的时候,赶紧去找小牛、牛叔叔或者牛城主求助。
李三丰再次试图下床。第二次已经预料到之前经历过的疼痛了,李三丰咬着牙想挪动腿,但这个动作肯定会用到腰使力,牵动了内伤,他痛得闷哼一声。折腾了半天想到一招,双腿先折起来,再用左手手肘撑起上身,自然地翻了个身,滚下了床。
李三丰用不自然的姿势跪在地上,待剧痛过去,他一只手扶着腰站了起来,另一只手撑着墙壁慢慢走到门口。轻轻打开门的瞬间,门突然从外关上了。
“小子,别动歪脑筋了,门外都是我的人。再说了,你现在这伤势,每走一步都会减你一年寿命,老实点吧。”门外公冶凉冷冷的声音道。
门外都是警督却鸦雀无声,李三丰不用想都知道他们都在埋伏了。落魄男人不要来啊,李三丰在心里默念。他有名字的吧,好像叫作萧迹天,萧迹天不要来啊,千万不要中计了!
“报!”突然一个声音让李三丰吓了一大跳。“李逸仙在大堂求见,要不要把他带进来?”原来是一名警督。李三丰听见他爹的名字了,更是把耳朵贴在门板上听了。
“不用。”公冶凉说,“我到大堂去见他。”他和那个警督踩着脚步声远去了。
现在还是不能开门,门外都是警督。李三丰绝望地想着,再这样下去不可能会有机会给他脱身的啊......只能祈祷萧迹天不要来了......
“三丰小友?”门被轻轻推开了。打扮像个乞儿一样,腰间斜插一把没有剑鞘的长剑,不是落魄男人还是谁?
李三丰喜道:“你还好!好极了!”转眼又惊道:“你外面没见到警督?”
“没有啊,我检查过了,绝没有埋伏。”落魄男人一夜未睡,看上去憔悴不少,“我们快走,那个少校指不定什么时候回来。”
“我没走过,为什么要回来?”公冶凉的声音从屋外传来。敞开的门口外数十把手枪对着李三丰和落魄男人。还有,李逸仙被一把枪指着脑袋慢慢走了过来。
“你就是败在太过于自大。”公冶凉冷酷地笑道,“之前给你毫发无伤地劫狱成功了,你就以为你一人的力量能抵得过我的亲信部下了?”
“他们埋伏在哪里?”落魄男人平静地问。
“举起双手,不要做其他多余的动作。”看到落魄男人照做后,公冶凉继续说道:“都在屋子里,你想不到吧?我把城主家的人都安排到其他地方去了,这里就是专门为你设置的舞台。”
落魄男人闭上眼睛,说:“我真没想到。”
“那小子就是个诱饵,你考虑到了没?”
“......”落魄男人不答。
“你以为我说去大堂就真的去大堂了?我会给敌人这样一个机会吗?”
“......”落魄男人还是不答。
“你要不要脸?大侠都没理睬你!”李三丰不在乎命地说道。李逸仙久未见到他儿子,赶紧回护道:“各位警督老爷们,我儿子不会说话,你们大人有大量,不要计较啊。”
公冶凉眼里只有那个落魄男人。他说道:“这场猫捉老鼠的戏码要是这里就谢幕了,是不是太可惜了。”
“我给你一个机会,你可以拿李三丰这小子作为你的人质要挟我们跑。你只要这么做了,我以少校这个职位保证,你就可以从这里逃走,没人再会阻拦你。”
“你要这么做吗?”公冶凉盯着落魄男人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