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喔咕咕,咕咕咕咯!”
雄鸡一唱天下白。
这里是东胜神州的东南散修聚集地,也就是之前孙泽熹出行的目的地,是整个神州上唯一一片没有任何形式的组织存在的区域。换句话说,就是最没有王法的一片区域。
这里没有同门情谊,没有抱团取暖,这里,就是允许一切肮脏行为的地方。这里有着可以让杀人者泰然行走的阳光大道,有着可以让腰缠万贯者夜夜笙歌的销金所,同时也有着一切能让你上瘾的东西,比如女人,比如鲜血。
“唰”地一声,一道金光飞掠而过,吓坏了正在打鸣的公鸡,并最终炸裂于一片黄土的地面。那金光层层瓦解开来,里面的是一个人,一个身穿黑衣、手捧青瓷小碗的人。
孙泽熹面无表情地四处扫视了一番,从手腕上的金色手镯里掏出了一个八角形的平面板状法宝,那法宝的表面还有一个指针,看起来像凡间判断方向用的司南。孙泽熹在原地转了几转后,那法宝上的指针突然自己转动了起来,指准了一个方向,任孙泽熹再怎么调换位置都不再动。
说起来,那个盯梢的还挺称职,孙泽熹一路追踪梵灵鸟的内丹到此,即使是算直线距离都已走过了八千里路。此时,距离孙泽熹离开五行宗已经有一个月的时间了。
要想修复任海的灵魂必须要赶快找到梵灵鸟的内丹来炼成灵丹,而且宗中事务繁多,现在孙泽熹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叮!”
寻灵盘的指针不动了,看来就是在这边了,孙泽熹心想。
孙泽熹遂收起了寻灵盘,手捧着青瓷小碗,向指针所指的方向走去。金锋长老孙泽熹每次出现时手中必持的不是剑,而是碗。曾有人猜测,孙泽熹的观世情秘术是必须要靠这个青瓷小碗才能发动的,没有这个青瓷小碗的话,孙泽熹的实力将大大下降。还有人说,孙泽熹高深莫测,所修之法与瓷碗无任何关系,之所以总拿着它,只是为了分散对方的的注意力而已。
尽管后一种说法更为大众所接受,但这并不影响人们把破坏青瓷小碗的任务定为所有跟孙泽熹有关任务的赏金排名的第四名,位列第三名是破坏其双眼,第二名是取其性命,第一名则是获得其软肋。
孙泽熹又走了将近一炷香的时间,便看到了一条大江。孙泽熹站在江的南边同时望着江的北边,手中的青瓷小碗滴溜溜地转个不停,半晌无言。
......
“来人,把这一车灵石赶紧运走!”
“是!”
矿洞中,黑瘦的修士手里挥舞着长鞭,驱使着其他年轻力壮的普通人推动巨大的装满了灵石的货车。在黑瘦修士的鞭打下,不时有力竭的壮丁倒下,并立即有新的壮丁补上。新的壮丁从那些累死的壮丁的尸体上面无表情地迈过去,继续推着货车往前走。过了一会儿,留在原地的尸体也被人收走了,一切就像没发生过一样。只剩下了,空气中淡淡飘着的、绝望的血腥味。
白浪三千崖,江北自古少人家。
从前曾有一名慈悲心肠的老神仙,想凭一己之力灭了这白浪峡的匪徒。那位仙人夜间出发,潜入白浪峡的山寨中,与山寨中的人大战三天三夜,最终竟是久攻不下只得悻悻退去。临走前,那位仙人留下了这句话,无形之中便是透露了自己奈何不了那群匪徒的事实。一时之间,白浪峡名声大噪,同时也有了一个不成文的规定:白浪峡以南属俗世,允许凡人打渔、耕种;白浪峡以北,属于那群匪徒,这里的所有凡人都是奴隶,男人沦为壮丁,女人则成为那些匪徒发泄的工具。他们还没得选,因为只有这样才能让自己家里的老人和小孩在阴暗的地道里苟延残喘。
受苦受难的人们不知道,白浪峡的北边其实是一座灵石矿脉,在不断的开凿下,现今一共有近百个矿洞,每个矿洞每天大约能出三车灵石,大部分是下品的,偶尔会有中品的,极少数会出现上品的。这些灵石顺着轨道兜兜转转最后都被送到了同一个地方,这里会有专人查验这些灵石的数目。
一个脸上带刀疤的人顺着通道走了进来,身边还跟着一个贼眉鼠眼的人。
“大王到!”
屋内一干人等立即跪下说:“属下参见大王!”
刀疤脸摆了摆手,他身边的那个人立即又高声喊道:“平身!”
“耗子,不用那么拘束,这里都是咱们白浪峡的老兄弟了,不用要那么多规矩。”
刀疤脸说话的时候,脸上的肌肉稍稍抽动,刀疤也跟着动,就像一条吐着信子的蛇。
“大王,交情是交情,可规矩不能乱啊,要不然您在这山寨中还有什么威信?”被称作耗子的贼眉鼠眼的人说。
刀疤脸没再说话,而是从屋内的一干人等的身边走了过去,来到了那堆积成山的灵石面前。
刀疤脸随手拿起了一颗灵石说:“这次的灵石总数是多少?”
“一共是四十二万灵石。”一个人回答道。这里的灵石单位当然是下品灵石。
耗子随即补充道:“这半年来的出品率有所提升,初步看来应该是足够我们和八方灵宝斋交换丹药了。”
刀疤脸低下头,捧起一把灵石放到面前说:“我的小宝贝啊,真是舍不得你啊。可是不拿你去换丹药的话,我就活不了了,所以别怪我心狠啊。”
屋内众人却是一副习以为常的表情,仿佛看到了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
“报!”
一名黑衣小校冲进来,跪在地上说:“大王,有人乘小船越界而来。”
耗子问:“他们有几个人?”
“就一个人。”
“一个人?”耗子楞了一下,又说,“那斥候就能解决他了吧,何必还来麻烦大王?”
“可是......”
“吞吞吐吐地干什么?有话就说!”
“斥候小队已经被全灭了。”
“什么!”耗子惊讶地说,“斥候都被全灭了你才来报告,早干嘛去了?”
黑衣小校说:“这次的敌人很是邪门,不管是什么样的敌人他都是隔着数十丈一剑就杀,我们的斥候根本近不了他的身。”
“那为什么会不知道撤退,难道这帮酒囊饭袋的家伙全都成了不怕死的死士了不成?”
“邪门就邪门在这儿了,不知为什么,斥候小队的人明知不敌却一个撤退的都没有。在我发现他们的时候,都死伤过半了,还一个个张牙舞爪地往上冲呢,连用玉简传讯都忘了,简直就像是飞蛾扑火一般。”
“胡说,怎么会有这种事?一定是你擅离职守才......”
耗子还想再说下去,却发现有人按住了自己的肩膀,回头一看,原来是刀疤脸。
刀疤脸问小校说:“来的那人还有什么别的特征?”
“属下看见他一身黑衣,一手拿剑,另一手还拿一个青色的碗。”
......
白浪峡的正中间是水流最湍急的地方,平日里即便是最大的船也难以在这里稳住船身,可是此时,一艘小小的渔船却定在了江水的正中央,如同春天被春风吹拂的柳叶,虽会轻轻摇曳,但总会被一根柳枝拴住,不会被吹跑。
船上,上了年岁的船家侧着身子趴在船帮上,止不住地在呕吐。就在一炷香时间之前,他答应了船上的这个黑衣男人以十两银子的代价送他到江上游玩一番。本以为是一桩白送钱的生意,谁知道在自己想掉头回岸边时,船突然不听使唤地开始继续向前进。
当船头超过了江北匪徒定下的那条界限时,当会飞的斥候匪徒驾到时,船家感觉自己要疯了。
当第一个斥候被黑衣人一剑穿心时,船家还没缓过神来。当第二个斥候被黑衣人割断喉咙时,船家终于后知后觉地有所动容。当第二十七个斥候被黑衣人一剑劈成两半时,船家的嗓子已经喊哑了。当最后一个斥候死掉时,船家已经吐完了今天的早饭,正在吐昨天的晚饭。
把饭吐得差不多了的船家抬起头,用迷离的眼睛扫了一眼孙泽熹。
孙泽熹站在船头,神情漠然,用指甲弹掉了溅在自己身上的一小块碎肉。
船家两眼一瞪,又开始吐,这次肚子里已经没东西了,他吐的是苦胆水。
从最开始越过界限时,立即放出的能引起对方进入狂暴状态的飞蛾扑火诀之后,到最后杀光对方斥候的所有人为止,孙泽熹没有再动用过一次法术,杀人都是靠的手中剑,所以现在他的灵力几乎还毫无消耗。
以一人之力攻打一个占据地利的山寨可不是看谁的招数威力大谁就赢。越是高层次的法术消耗的灵力也就越多,如果在没杀完对方的小兵之前就把灵力耗完了,那么接下来也就只有被对方砍成肉泥的份了。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孙泽熹就像是一个精打细算的商人,力求以最少的铜板买来最多、最好的货物。如果把敌人的人头比作货物的话,那孙泽熹自己的灵力就是他手中的铜板了。孙泽熹之所以几乎从未有过被逼入绝境的情况,很大程度上就是得益于他对灵力的合理使用,而合理使用灵力的关键,就在于选定出手的时机。
孙泽熹用他那双也已经算是逆天法宝的眼睛看着在对方山崖之间来回飞舞的灵力线和渐渐升起的禁制防护罩,还有已经集结完毕的大批修行者,手中的青瓷小碗又旋转了起来。
时机已到。
“咚”地一声响,孙泽熹抓着船家一脚踩在船头的尖上,借助反震之力冲向了对岸,而船周围四五丈的江水都和船身一起陷了下去,没错,就是陷了下去,然后那下陷的一片江水又像弹簧一样的反冲了上来。在船这一沉一浮之间,孙泽熹将船家收进了储物手镯中,两袖一抖,掉出无数的金光闪闪的小颗粒,不知道是做什么的。
刀疤脸带着耗子站在瞭望台上,看着飘散在半空中的金色颗粒说:“耗子,你说那些东西是用来做什么的?”
“禀告大王,小人不知。”
“难道是炸药?”耗子惊讶地说道。
“那我们应该怎么办呐,大王?”
“莫急莫急,传令下去,收缩防护罩,强化护罩的防御能力。”
“是,大王!”
半空中,孙泽熹右手一挥,无数的金色颗粒向着孙泽熹的右手集结过来,一时间,火光、水汽交相辉映,只是一眨眼的时间,一把尖锥就出现在了孙泽熹的右手上。
瞭望台上。
耗子惊呼道:“天哪,大王他他他.......竟然当场炼器!这怎么可能,当场炼器啊!”
“我看见了,别嚷嚷了!还不赶紧让他们加强防护罩正面的厚度好防御他的尖锥!”
“大大......大王,他又炼出来一把锤子,大王来不及了!”
“咔咔嚓!”
在耗子说话的同时,孙泽熹已经用有连击特效的锤子将有破禁特效的尖锥敲进了防护罩中。
“铛铛铛!”
连击特效发动,防护罩瞬间破碎出了一个三丈宽的缺口。在这个当口,先前被孙泽熹压下海平面又反弹上来的的渔船正好到了,孙泽熹的身影诡异地在空中一顿,正好落进了渔船中。孙泽熹脚踏小船,破禁而来。
耗子夸张地叫道:“啊啊,大王,他攻进来了,我们怎莫办呐?”
“安静,别叫了!他的身体一定很弱,我还有两千名差不多有方生境战力的近战甲士呢,一会一定能把他剁成肉酱!”
“可是,我怕......”
“闭嘴!”刀疤脸破口大骂,脸上的刀疤一动一动的,现在却好像一条落荒而逃的壁虎,“你怕这怕那,就不怕我宰了你吗!给我闭嘴!”
“是......”耗子不情愿地说。
陆地上严阵以待的众人早全都死死的盯着孙泽熹,孙泽熹双眼中光芒一闪,所有人的思维全部都停滞了一瞬,但只一瞬间足矣。
这一刻之前,一个光头大汉正挥刀砍向孙泽熹,一个独眼龙已经抓住了船帮,一个阵师正在补齐爆破灵阵的最后一笔;这一刻之后,回过神来的光头大汉惊讶地发现自己的双手居然被扭曲的刀片给困住了,独眼龙的护腕和他的胸盔融合在了一起,她以一种类似与双手托腮的样子倒在了地上,至于那名阵师则发出了一声哀嚎——他原本握在手上的金竹笔反过来插进了自己的手心里,贯穿了自己的手掌,他短时间之内无法再画阵图了。
原本所有人都穿着全套的法宝铠甲准备发动进攻;刹那之间,所以人都被自己身上的铠甲束缚住了行动动弹不得。此时,独眼龙看着朝他缓缓走来的孙泽熹,大喊道:“穿黑衣的,你估计也是看上这片灵石矿脉了吧?实话告诉你,若是以前老子还惧你三分。但你也不是第一个盯上这块肥肉的大修士了,这些年老子可有八方灵宝斋护着,你敢动老子一个试试!”
看眼前的黑衣人果然定在原地不再走近,独眼龙心里冷笑了一声,心想:什么狗屁大修士,还不是一样不敢杀老子?所以说人活着就得做狗,任你再大的神通也得做这一次狗。
松了一口气之后,独眼龙还有一点没想明白,为什么孙泽熹能够同时操纵上千件自己手下已经炼化的法宝呢?即便他对金行之道的领悟到了无法估量的境界,可他的精神力也应该不允许他同时一心多用到这种地步吧?更何况那些法宝还都是有主之物啊。
不明白,独眼龙一直到闭眼前的那一刻都没想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