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星期后。午饭后。
胡佳的爸妈都上班去了,胡佳已毕业,无事可做,就睡起了午觉。
“快起来!出事了!”卫平推门而进。
“闹什么闹?才睡着的。”胡佳睁开惺忪的睡眼,伸了个懒腰道:“出事跑我家干吗?得去派出所。”
“没同你开玩笑,真出事了。”
“是你家的房被人点了,还是你老娘被人拐了?”
“不是我的事,是夏露。”
“啊?”胡佳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夏露怎么啦?”
“她准备报名去浙NS区插队。”卫平急道。
“别蒙我,她妈正给她办退休顶替哪。”胡佳伸了个懒腰又躺下了。
“不假,但眼下情况有变。”
“怎么,顶替手续没批?”
“前天就批了。”
“那?”
“她是去陪靓颖插队。”
“你就编吧。”
“向毛**保证,我说的是真话。”
“天哪!”胡佳腾地坐了起来,问:“她人呢?”
“去街道办了。我拦不住她,所以才来找你的。”
“快!咱们去街道办拦住她。”胡佳套上一件海军衫,鞋一蹬,拽着卫平就往门外跑。
等他俩上气不接下气地跑到街道办大门口时,夏露已从里面走了出来。
“办了?”胡佳急问。
“办了!”夏露莞尔一笑。
“你妈知道吗?”胡佳急得满头大汗,比他刚才奔跑时出得还多。
“不知道。”夏露摇了摇头,然后若无其事地晃了晃手上的《户口本》:“我是偷出来的。”
“胆大包天!你妈知道了还不气疯了。”胡佳话锋一转:“浙NS区穷山恶水的,何况你是个女孩……”
“女孩怎么啦?”夏露樱桃小口一拱:“靓颖去得,我咋去不得?”
“她,她是老大,她家还没人插过队,所,所以,必,必须去,”卫平结巴道:“她,她是没得选,你怎么能去自,自讨苦吃呢?”
卫平从不结巴,蝉联过学校的演讲冠军。
“为了靓颖,我愿意。”夏露叹道:“唉,我们四人只有靓颖一人去插队,我不放心。”
胡佳、卫平、夏露、曹靓颖四人是哥们。夏露和曹靓颖是从小一起玩大的闺蜜。
“看来你这头犟驴是拉不回头了。”胡佳撂下话,手一舞,匆匆离去。
夏露感到莫名其妙,问卫平:“他是不是生我气了?”
“不会。”卫平摆摆手:“他永远不会生你气的。”
“为啥?”
“找时间再告诉你。”卫平也手一舞,匆匆离去。
看着卫平的背影,再想到胡佳那刚刚消失的背景,夏露轻骂一声:“两个神经病!”
夏露第二天得知,胡佳昨天匆匆离开,是回家偷《户口本》,也报名去浙NS区插队。她心里明白,胡佳是为自己而去的,为此,感动得哭了。
胡佳原本可以留城,他是老三,大哥大姐都已去了农村。
昨天胡佳匆匆离开,卫平当时就猜到他是在学夏露的样,回家偷《户口本》去了,所以,自己也匆匆回家。
可是,卫平到了街道办门口,徘徊了半天,最后还是缩了回头,重新把偷来的《户口本》放回了原处。
卫平是一心想陪夏露去插队的,但纠结了半天,最终还是没敢做出违背爸妈意愿的事来。不过,他非常羡慕胡佳的勇敢。
其实,胡佳也是个孝子,这些年来,也没做出过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来,唯独在夏露这件事上,他彻底豁出去了。
一九六六年七月十五日早上,北市火车站红旗招展,锣鼓喧天,人山人海。
曹靓颖、夏露、胡佳三人,戴着大红花,提着行李,跟着浩浩荡荡的知青队伍,登上了南下的火车。
其他的知青都有亲人送行,不是爸妈,就是兄弟姐妹,也有一大家子一起来送的。
曹靓颖的爸妈也前来为曹靓颖送行的。
夏露没有家人来为她送行。胡佳的家人也没有前来为他送行。
他俩的爸妈不是不愿前来送行,而是到此刻为此,都还不知道他们去山区插队的事。
其实,有一人很早就赶去车站送行了,但不是他们的家人,也不是他们的亲戚,而是他们的同学加朋友——卫平。
不过,他没露面,一直躲在站台的一根立柱后面。他实在没有勇气面对夏露。他把自己已经看成了一个可耻的逃兵。
凭心而论,卫平与胡佳一样,也非常的喜欢夏露,只是他一直没有向夏露表白,只是他没有胡佳这种‘豁出来’的勇气。
看着离站的火车渐行渐远,卫平的鼻子越来越酸,心也已经拔凉拔凉的了。他心里十分清楚,这列下南的火车将把自己心中的女神夏露,带到远方,带到一个只有胡佳而没有我卫平的世界里。
他痛苦地对自己当胸一拳,而后‘唉’地一声长叹:“性格决定命运哪!”
不过,卫平很快就安慰起了自己:胡佳这只癞蛤蟆是吃不到天鹅肉的……等哪天夏露回城了,自己还是有机会的……
夏露妈九点钟才发现女儿的留言,连忙叫了一辆三轮车真奔火车站。等赶到车站时,南下的火车早已开得无影无踪。
60年代,北市的街上还没有招手即停的‘的士’,如果有,她兴许还能见上女儿一面。
夏露妈走出车站后,越想越气,气得一时大脑失控,准备投车站附近的东城河,还好被爱管闲事的路人发现,及时劝阻,否则,夏露这一任性的不辞而别,将成为与妈妈的永别。
胡佳爸是九点零九分才发现儿子的留言,也立即出门拦了辆三轮车,火急火燎地赶往车站,等赶到时,更是车走人空。
程爸一着急,心脏病复发。还好车站的医务室抢救及时,否则,胡佳将为自己的‘勇敢’抱憾终身。
咣当——咣当——
南下的606列车,驶出了繁华而喧嚣的北市,呼呼地行驶在辽阔的荒野……
两个小时后,夏露脸上乌云密布,上车时的一脸‘兴奋’已经消失得不留一丝痕迹。
她怎么啦?病了?想家了?还是在担忧着什么?
胡佳是个聪明人,已经猜到夏露心里的‘担忧’。其实,此时此刻,他有同样的‘担忧’,担忧爸妈承受不了子女的‘自讨苦吃’。
但是,同样对爸妈牵肠挂肚的胡佳,仍强颜欢笑。他心想:自己毕竟是个男人,男人就应有男子汉的胸怀和担当。
怎样才能让夏露迅速度过眼下难熬的时刻?
胡佳的脑子在快速地运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