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七时。
夏露已经醒了,但没有起床,睁着眼睛养在床上。她从小就有赖床的习惯,十几年来没有改过。
曹靓颖也醒了,也赖在床上不起。不过,她与夏露不一样,从小到大都没有赖床的习惯,只是她觉得这么早起床无事可做,也就陪着夏露赖在了床上。她一边呆呆看着低矮的房顶,一边信马由缰地想着一些不着边际的事情。
吁——吁——吁——
突然,一阵清脆尖利的哨子声,打破了凤凰村早晨的宁静。
因为村子在群山的环抱之中,所以哨声在村子里久久回荡,而且比一般的哨声要响出好几倍,听起来还有一种立体声的感觉。
夏露她们房子的门是竹条编的,门上全是一条条能钻进蟑螂的长缝,所以夏露很清晰地听到了从门缝外钻进来的哨子声。
夏露感到奇怪,自言自语道:“啊,这山里的村民怎么也搞起了军训?”
“搞军训?我看不可能!”曹靓颖侧过头,面朝着夏露,主动搭话:“有可能是小孩子在玩耍吧?”
“是小孩吹的?”夏露摆了摆手,立即否认:“十有八九的小孩是都喜欢吹哨子的,但这个哨声绝对不是小孩吹的!”。
“为什么?”曹靓颖追问:“你又没有出去看,怎么就知道一定不是小孩在吹的?”
“我当然知道喽,你想想,现在可是七月份,正是暑假期间,小孩都不用上学的,他们怎么可能起这么早玩耍呢?”
“这倒也是。”曹靓颖笑着回道:“你都这么大了还都喜欢赖床,小孩子怎么可能不赖床呢?他们不可能为吹个哨子就起个大早吧?”
“那,”
“哎,”
“噢,”
“也许……”
就在两人胡乱猜测时,突然响起了‘笃,笃,笃’的敲门声。
“谁啊?”曹靓颖问道。
“是胡佳吗?”夏露同时问道。
“不是,是我!”门外传进了一个男人的声音。
夏露一听就知道是杨启程的声音,心想,他没事的话不会一大早来敲门的,就立即坐起身,把身上的毯子一掀,抓起床边的外裤一蹬,脚往拖鞋里一伸,匆匆走到门边开了门。
“你,”杨启程连忙用手当住了自己的眼睛,结巴地说道:“你,快,快把衣服穿,穿起来。”
夏露迅速低下头,看了一下自己的胸部,然后,一脸茫然地看着杨启程:“怎么啦?我不是穿着衣服的么?否则我也不敢来开门呀。”
夏露没有瞎说,是穿了衣服的,只是这件衣服是女孩睡觉时穿的,超短,无袖,低领,还非常非常的薄。
杨启程干脆来了个原地180度的大转身,背对着夏露说道:“这穿与不穿没什么区别呀。”
“嘿,还真没想到,从大城市来的人也这么传统。”夏露似笑非笑道。
“传统一点有什么不好吗?”杨启程弱弱地问道。
60年代时,大陆还没有改革开放,不论农村还是城里,不论老人还是年轻人,百分之九十九都是比较传统的。
“好,好,好,不同你争!”夏露毕竟也是一个比较传统的姑娘,只好转身走到床边,抓起床头边的一件T恤衫套在身上,然后对着杨启程的背,大声说道:“哎,‘正人君子’听令,向后转!”
杨启程知道夏露是在同自己说话,也猜到她已经穿好了衣服,就慢慢地转过身来,红着脸说道:“‘君子’么,不敢当,不过,‘人’倒还算‘正’。”
“喂,你个超级大傻瓜,有人想看,看不到,你却白看也不看。”曹靓颖虽然是个内向的人,但有时也会‘外向’一把,而且比‘外向’的人还要‘外向’。她突然收起脸上的笑容,用手指点了点杨启程,话锋一转:“啊,不对呀,男人中应该没有这样的大傻瓜吧,你会不会是个‘假正经’啊?”
哈——哈——哈——
顿时,屋子里充满了一阵阵笑声。
不知怎么,经两位姑娘这么一笑,杨启程不但没有感到害羞,反而后悔了起来:嗨,当什么‘正经人’么?刚才为什么要蒙住自己的眼睛?刚才为什么要转过身去?白白失掉了大饱眼福的好机会!再说自己也是喜欢夏露的,多看两眼有什么关系么?何况她是自己有生以来近距离看到的最美的一个美女。在别处就是把眼睛瞪得像灯泡,也不一定能看得到刚才的那一幕。
就在他懊恼之际,刚才开门时那短暂的一幕,唰地浮现在脑海里——若隐若现的‘朦胧’,凹凸有致的‘曲线’,鲜嫩欲滴的‘肌肤’……
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
杨启程心想:即使现在自己想看也看不到了,如果以后再碰上这样的好机会一定不要放过。
“不管是‘真正经’,还是‘假正经’,反正他就是个‘正经’之人。”夏露止住了笑,一本正经道。
“哎,我说两位美女,你们一大早就这么损我,我好像没得罪你们吧?”杨启程心想:嗨,这一大早就这么倒霉,鱼没吃到一口,却沾到了一身的腥味。
“得没得罪,你自己心里清楚,”夏露还是想笑,但好不容易给忍住了。
“啊,应该没吧?”杨启程看到夏露一本正经的,以为她没在同自己开玩笑,心里有些小紧张,所以两眼直翻:“难道我在无意之中得罪了你?”
“你回去慢慢想吧。”夏露一脸严肃地说道。
“我实在是想不起来,”杨启程用企求的目光看着夏露:“你就直说吧。”
夏露突然想了起来,立即转移了话题:“唉,你这一大早来敲门有什么事吗?”
“对啊,别把‘正经’事给忘了。”杨启程下意识地抓了抓头,问:“唉,你们刚才听到哨声了吗?”
“听到了。”夏露急于要证实自己刚才的猜测,急问:“这哨声是不是军训的集合令啊?”
“什么?军训集合?”杨启程先是皱了皱眉头,然后摇了摇头,道:“不是。是上工哪。”
“上工?”曹靓颖感到纳闷,插嘴问:“上什么工?”
“噢,上工就是叫村民劳动了,”杨启程突然想起来他们初来乍到的,还没上工过,就立即解释道:“只要听到这哨子大家都要到晒谷场上集中,由村长进行分工。”
曹靓颖不解,瞪圆眼睛问:“这又不是临时的紧急集合,为什么还要吹哨子呢?”
“如果不吹哨子,大家怎么会知道要出工了呢?”杨启程眯着眼反问道。
夏露眼珠一转,插嘴道:“这太简单了,只要预先定好时间,大家按时去不就得了么,何苦还要吹哨子哪,这不是脱裤子放屁么?”
“是啊,像厂子里上班工人们都是自己按时去的呀,哪还要人吹什么集合令。”曹靓颖也激动地说道:“嗨,这山里人的脑瓜就是比城里人笨。”
“这还不是一般的笨,简直笨到了家!”夏露还激动地补了一句。
“两位城里的大小姐,你们可别小瞧这山里的村民,他们聪明着哪。”杨启程一本正经道:“有些方面比我们城里人都还要聪明。”
“没看出来。”夏露摇了摇头,道。
“哎,你在这山沟里才呆了一年,就帮他们说起话来了?”曹靓颖用手指了指杨启程。
“你现在的身份是知青还是村民?”夏露笑问。
“我的身份是村民,我成份是知青。”杨启程解释道:“你俩也一样,从前天跨进凤凰村的那一秒起,你俩就已经是凤凰村的村民了。”
“听你的口气,当上凤凰村的村民很自豪么?”夏露道。
“那当然。噢,时间长了你们就能看出来这些村民有多聪明了。”
曹靓颖正想说些什么,杨启程又滔滔不绝了起来:“这干农活啊,同厂子里上班可不一样,厂里的活基本是固定的,都是按计划数生产的,所以么,这作息时间和工作内容也都是固定的。可农活不是固定的,得看季节、天气、农作物和劳动量,所以都是村长根据实际情况临时决定:出不出,什么时候出工,多少人出工,派什么劳力出工。”
“噢,原来如此!”曹靓颖恍然大悟道。她是一个内向敏感的人,随即脸就红了起来,她为刚才自己说了一大堆‘幼稚’的话而羞愧。
夏露没有像曹靓颖那样羞愧而脸红,毕竟她是一个外向直爽的姑娘。没过一会,她扑闪了几下黑而长的睫毛,傻乎乎地问道:“哎,那我们今天是劳什么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