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的主啊,请祝福我眼前的这对新人!”
声音洪亮,从教堂深处的布道台上传来,仍是清晰无比。
教堂里也是喜气洋洋,到处装饰着洁白的花朵,宾客们一身盛装,肃穆而又欣喜地望着布道台上的一对璧人。
阿卡特斯刚进门,不想打扰这神圣场景,就停下了脚步。
“亨德勒先生,你愿意娶黛玫小姐为你的妻子么?照顾她,爱护她,无论贫穷还是富有,疾病还是健康,相爱相敬,不离不弃,永远在一起?”
神父洪亮庄严的声音再度响起,随即一个低沉坚定的声音回应:“我愿意!”
那亨德勒一身华丽的服装,个头不算高,但相貌清秀,把目光从神父身上转回,含情脉脉看着黛玫。
黛玫一身洁白的婚纱,俏美的脸庞有些红润,神色间早没了那股稚气,此刻看着亨德勒,绽出一个笑容,又收起笑意,把目光漫无目的地投向下方的人群。
阿卡特斯正打量,就见门口不远处的马尔乔已发现了他,几步挤过来:“你怎么这么晚才来!你还能不来不成!”
马尔乔看到阿卡特斯,显然松了一口气,不管他什么反应,拉着就往前走。
“黛玫小姐,你愿意嫁给亨德勒先生作你的丈夫么?照顾他,爱护他,无论贫穷还是富有,疾病还是健康,相爱相敬,不离不弃,永远在一起?”台上的神父又问道。
此刻,阿卡特斯分明感到黛玫的目光投注过来,带来莫名的感觉。他站住,迎着目光,含笑轻轻点头。
台上的黛玫没有看神父,也没有回答,直直地看着他。
在这等待回应的沉默中,几乎所有人都注意到了黛玫的目光,纷纷转脸看过来。
阿卡特斯没想到成为场中焦点,就连马尔乔都退开了两步盯着他看。不过他也不再多想,仍是含笑看着黛玫,无声地张了张口,意思是“祝福你”。黛玫看他口型应该就能明白。
黛玫看到,绽出一个复杂的笑意,随即微垂螓首,眨了一下大眼睛,忙又抬起手擦拭了一下,仍旧没有转头,这才用略有些哽咽的声音道:“我……愿意!”
“黛玫小姐,你不应该看着远方答应……请看着你的爱人的眼睛,把他放在心底,再回答你是否愿意。”神父一直看着黛玫,呵呵笑起来。
台下宾客回过头看到这一幕,一阵骚动和欢笑,又来回打量阿卡特斯。
阿卡特斯就见黛玫慢慢转回头,定定看着亨德勒,似乎看了好久,最后用略有些低沉而清澈的声音道,“是的,我愿意!”
说完这句,她的身子轻颤了一下,随即抓住了亨德勒的手,脸上表情也慢慢消失,最后泛起若有若无的笑意,却是纯然的庄重,盯着自己抓住的那支手,什么别的也没看。
台下宾客都欢呼起来,就连神父在说什么都听不清了。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衣香鬓影,春风拂面。
阿卡特斯素来不惯跳舞,就随便找了个地方坐下来,看众人翩翩起舞。
马尔乔抛下他,和一位高挑瘦削的少女跳得不亦乐乎,目光凝注地看着对方,含情脉脉的样子。阿卡特斯不由暗暗好笑,这次是来对了,闷骚的马尔乔居然就在这里遇到心上人了。
他枯坐片刻,正想着该找个机会把自己的礼物送给黛玫就离开,随即看到一身盛装的帕伦特正大步走过来,忙站起身。
“我还真担心你不来了。”帕伦特打过招呼,在他对面坐下,看着阿卡特斯微微一笑。
“怎么会?”阿卡特斯笑笑道,“黛玫的婚礼,我怎么也得参加。”他说着在心里补充了一句,不能留下遗憾。
“要是以前,我倒希望你能以其他身份……”帕伦特说着摇摇头,“算了,不说这么多了,嗯,你也快毕业了……”
“对,打算以后和朋友一起做点事情。”阿卡特斯答道。其实此刻他毫无主意,如果有,大概也是去做一个佣兵。
“去云梦领?”帕伦特消息算得上灵通,也显然误解了,“开疆拓土的确艰苦,不过倒也是挣一块领地的正途。”
阿卡特斯笑笑,没有答话。
帕伦特和他闲聊几句,说起黛玫和朋友去博洛尼亚大学校园游览散心,遇上正在大学就读的亨德勒,两人结识后感情升温很快,遂决定缔结婚约。
正说着,一曲终了,黛玫和亨德勒牵手走了过来。阿卡特斯细打量,亨德勒身量不算高,长得眉清目秀,牵着黛玫的手温柔而小心,当真是可以托付终身的良人。
“黛玫以前提到过你,我当时就很想认识,今天终于见到了。”双方打过招呼,亨德勒微笑道。
黛玫一直沉默,也看着阿卡特斯,粲然一笑,又忙偏过脸去。
阿卡特斯也笑道:“我一直把黛玫当亲妹妹看待,本来还想替她把关考验一下的,后来想,只要她喜欢,别的什么都不重要了。”
亨德勒也是微微一笑。
此刻,舞曲声再度响起,亨德勒垂首对黛玫道:“怎么?不邀请你的阿卡哥哥跳一支舞吗?”
黛玫轻轻摇头,含笑看一眼阿卡特斯,又转脸看着亨德勒,微微垂下眼帘。
“啊,我可不会跳舞。”阿卡特斯忙道。
亨德勒显然有些诧异,还没来得及说什么,服装华丽的婚礼司仪大步走了过来,苾思兰和莉迪娅等也一身盛装华服跟过来,停在黛玫身边,看到阿卡特斯只是瞥了一眼。很快又有一大群盛装的青年男女簇拥过来,显然有什么重要的仪式。
阿卡特斯本想退开,看一眼黛玫也正看过来,于是停在了原地,旋即又看到艾瑞娅和梅瑞德斯也在人群中,双方点头打了招呼。
司仪在内圈高声嚷嚷,说了一通,原来是年轻人喜闻乐见的抛袜带环节。这是个颇有“蓬门今始为君开”隐喻意味的环节,新郎要当众取下装饰在新娘大腿上的袜带,然后抛向高空——据说以前还要求新郎探头伸到新娘的礼服长裙内,用嘴解下袜带,就更直露了——而在场的年轻人谁抢到了这袜带,可以送给场中他心仪的未婚女子,并被众人祝福将下一个步入婚姻殿堂,所以,有心上人的青年男子都趋之若鹜。
在众人的起哄声中,亨德勒先是牵着黛玫的柔荑举起来亲了一下,轻轻将她往怀里带了带,随即慢慢欠身,探手去抚少女修长的小腿,旋即向上一点。
围观的青年男女嬉笑着,看得目不转睛。阿卡特斯则看着黛玫的表情,既羞涩又幸福,似乎还有一丝不知身在何处的茫然。
阿卡特斯看着她微笑道:“祝福你,愿你们永结同心,白首偕老。”他此前远远说过,但总归不如此刻亲口送上祝福。
此刻亨德勒站起身,高高举起手中白色的袜带,转了一圈,众人都欢呼起来,七嘴八舌让他往自己那边抛。
阿卡特斯看一眼袜带,又看黛玫,随即摊开手掌,掌中是一块洁白的玉佩,伸过去交到黛玫手中。
黛玫接过,握得紧紧的,贴在胸口粲然一笑,旋即轻轻抓住了亨德勒的衣襟。
亨德勒在众人的欢呼声中正准备将袜带抛出,就见黛玫朝他轻轻摇头,探手取过袜带,又把袜带交到阿卡特斯手上。
众人的欢呼声陡然寂静下来,阿卡特斯也不由愣住了。
“阿卡哥哥,她也在这里吗?”黛玫轻轻开口了,目光往左右瞥了一下,又直视着阿卡特斯。
“她?”阿卡特斯瞬息思绪百转,识海里闪过了好几张面孔,不由愣了一下,想叹息一声,最后只是保持了笑容,什么也没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