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诺大人，那个布赫拉姆和你说了些什么？他终归是伪神的侍奉者，虽然有些异能，但无论如何不要全信……”看着若有所思的安特诺克，瓦乔犹豫好久还是开口了。
“瓦乔大人，我知道的。”安特诺克也没回头就只说了这么一句，又陷入沉思了。
瓦乔看着他的神色，不知该说什么，在心里叹了口气。他随同安特诺克出门到此散心，可没料到居然安诺找来这么个所在，让他在一旁等待，独自和伪神的侍奉者聊了许久。此刻安特诺克眼神有些空洞，如此神态，不能不令人担忧。
两人到了地面，又推门出了颇有些阴森的宅院，看到了人来人往的大街。
“安诺大人，即便是无所不能的真神，也从未施展过逆转生死的威能。那些伪神，可能有些能力，但是……”瓦乔忍了又忍，还是接着开口规劝。
“我明白的。”安特诺克终于转回头，看他一眼，又把目光转向了别处。
瓦乔在心里叹息了一声，紧紧闭上了嘴，旋即看到了人潮中的阿卡特斯和斯里曼。
阿卡特斯装作不经意再度碰见的样子，也不知道自然不自然，微笑点头打了招呼。斯里曼则毫无负担，眼睛一亮就兴冲冲迎了上去。
阿卡特斯只得跟上。
“刚刚我的兄弟还念叨见到了两位……身份高贵、气度不凡的人物，没想到又碰上了！真是有缘！”斯里曼爽朗笑起来，“我是斯里曼，见过两位大人。”
阿卡特斯算是见识到了斯里曼的舌灿莲花，和男子瓦乔与美少年安特诺克打过招呼，又拉着阿卡特斯也加入话团，很快就熟络起来。
斯里曼说自己与阿卡特斯是佣兵，安家在此，这段时间了结了差事就在家休息一段时间，了解到瓦乔与安特诺克是到翡冷翠散心后更是滔滔不绝，解说起本地名胜时妙语连珠，掌故轶事信手拈来。
瓦乔和安特诺克都是有身份之人，气度极佳。可斯里曼收起油滑气后也当真气质不凡、礼节恰到好处，显示出极高的教养，和瓦乔聊得甚是开心。到最后瓦乔还道：“安诺，斯里曼先生介绍了这么多好去处，要不我们去看看那吉尔佩蒂亲手制的浮雕铜门？”
安特诺克只是微笑道：“好。”
他显然有些神思不属，不知在想什么，瓦乔则是想让他转换念头，只不过看来并不怎么成功。
斯里曼想了想道：“要不我们还是先去看大卫？”他说着转脸打量安特诺克，笑起来，“那可是完美的雕塑，展现的是那位记载在《圣典》中的雄姿英发的英雄少年，还没有变成欲望浑浊的君王时的模样！刚好，我们身边就有两位这样的……”他说着轻轻碰了碰阿卡特斯，“回头好好捯饬捯饬，可别被比下去了！”
阿卡特斯不想理他，瞥见安特诺克的神色，依旧是一片空洞，陡然发现，原来对方与纳尔卡洛的是如此天差地别。
路上人流涌动，斯里曼轻松自若领着一行人往前走，路上突然想起来什么：“哎呀，看来这两天要热闹了！”
见三人莫名其妙，斯里曼接着道：“你们大概也该知道，这些日子这些梳毛工和他们背后的工会在闹腾吧，说不定要出什么乱子！”他接下来解释了一番翡冷翠的局势，见解深刻，谈吐不凡，阿卡特斯听了当真深为之佩服，只是安特诺克依旧毫无表情，瓦乔见此，神情也沉默起来。
好在城市里并没有发生什么。游览讲解了一圈，斯里曼道，“说起来，刚才我们看到的这雕塑、还有诸多壁画，虽然都是米高安哲罗的旷世杰作，可也有争议。有人责怪米高安哲罗表现了太多的裸体，有些形象和动作很不道德，上纲上线的甚至还批评他渎神。可我很怀疑，天上的那位哪会在意这些！”
瓦乔淡然道：“他当然不会在意。他在意世人是否爱他敬他，米高安哲罗的虔敬方式就是如此，就和……圣徒巴赫一样，哪是伯尔尼能评判的？”
安特诺克抬眼看了一下瓦乔，没说什么。
顿了一下，斯里曼又道：“他全知全能，爱世人，救赎世人，只不过……他是需要人们跪下来，无条件地顺从……相比之下，这个世界据说还有一些强大的伪神，比如布罗莫、希罗，此外还有其他的伪神魔鬼，如阿多尼斯、嗜血迦丽……比他倒容易接近得多。”
这显然就是试探了。斯里曼拷问出邪教头目布赫拉姆的所在后，立即就过去查探一番，没想到正遇上瓦乔和安特诺克从那里出来。
斯里曼这么说，瓦乔和安特诺克保持了沉默。阿卡特斯就应道：“既然他在天上看着我们，那么区别于他的伪神当然也存在……可为什么这么说？”
“这世上各地曾经都有自己的守护神明，只不过后来退到了黑暗角落，虽然未必就真正消失了，但大多也沦为伪神邪灵，大概就是这样的来历吧，还是虔信与守护的关系。而天上的那位，高高在上，从来只许给来世的幸福。所以，今生想要实现的欲求，除了自己努力，大概就只能求助于那些伪神邪灵了，刚好他们也时刻想着诱惑我们。”斯里曼答道。
瓦乔若有所思，安特诺克倒是打量两人一眼，什么也没说。
“诱惑，的确如此。”阿卡特斯继续道，“人一旦有所求就容易被他们诱惑，尤其是非分的所求……”
“非分的所求，”斯里曼点点头道：“天上的那位从来只许给来世的幸福。若要借助他的威能在今生实现什么欲求，只怕都是非分的。”
“人心所欲，在自己看来都是再正当不过了，哪有什么非分？”瓦乔这么说道，神色有些冷。
“他在天上怎么会在乎你怎么想？”斯里曼接着道，“这普罗世人，人心繁杂，所欲各不相同，甚至互相冲突，他就算有无穷威能也不能让人人满意，索性高高挂起，只许一个来世……若非他主动赐予，今生的欲求就得靠自己努力了。”
“只是人力总是有限，难敌天命，也唯有……”安特诺克终于开口，有些与年龄不相符合的沧桑，又轻轻叹了口气，没再说什么。
阿卡特斯不知该说什么，瞥见斯里曼也点头会意，保持了沉默。
四人又默默走了片刻，安特诺克站定，轻声道：“多谢斯里曼兄导游，还有阿卡特斯兄陪伴。我们该回去了，就不打扰了。”
瓦乔也点点头，挥手道别，随着安特诺克大步离去。
两人看着他们远去的身影，不由都叹了一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