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沅芷汀兰,思无言思;荃蕙清芬,盈怀赠之……可没有剪裁和针线的衬衫?没有泉水也没有雨水的井?!……这分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对姑娘提这要求,是注孤生的节奏呀!阿卡,奈洛,你们说是不是?!”多米尼克哈哈大笑起来,他不过十四五岁左右,面容未脱稚气,身材也很是瘦削,却穿着一身长袍,说起这番话来也颇有强撑成熟的样子。
纳尔卡洛也跟着笑起来,突然神色一正,“阿卡,蒂娜昨天晚会上唱这首歌,不会是也要给某个家伙、比如说你,一件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吧?”
“应该是给你。”阿卡特斯反驳道。
蒂娜是他和纳尔卡洛在骑士学校的同窗,高挑美丽又温和大方,笑容有如迎着春风招展的玫瑰。纳尔卡洛每次和她打招呼时表现得很是平静和寻常,但在阿卡特斯看来,这做派实在有点宁静过头,反而暴露了什么。结果,纳尔卡洛转过头来却调侃说蒂娜分明是冲阿卡特斯笑。说的次数多了,明知不是这回事,阿卡特斯心里还是有些不自在起来。
要论相貌,阿卡特斯自愧不如纳尔卡洛。纳尔卡洛生得极是俊美,个头也比他高,在骑士学校里备受女生欢迎。多米尼克不知从哪里听来一句话“才华与容貌是底层晋升的根基”,曾用来开他们俩的玩笑,阿卡特斯有些不好意思,纳尔卡洛却只是付之一哂,看得出是的确不想理会这个说法,也许是内心的傲气使然。
三人今年都是十四岁左右,全是出身平民家庭,阿卡特斯和纳尔卡洛在骑士学校就读,多米尼克学的则是魔法,此刻他们于力量不过是初窥门径,但也都看到了新世界大门的开启,对未来跃跃欲试。
按照帝国制度,八岁为初成之年,每个孩童都应该接受测试,挑选出少数有潜质的少年进入当地的骑士学校或魔法学校学习,接受武技或魔法训练,战时则应征入伍——往往是跟随骑士领主冲锋陷阵,成为帝国军事力量的基石——多米尼克嘴损,老说是“炮灰”。而如果天赋极佳的话,到了一定的实力,比如说八级,就有可能凭借军功获得分封授爵,成为真正的骑士,从此跻身贵族阶层——当然,这条路极为艰难,可毕竟给了他们希望,不是吗?
三人正闲聊着,就看到远远有位少女走过来了。少女身量很高,一身典雅的长裙,显然精心梳妆过,走过来时看到他们三人在一起不由有些犹犹豫豫的,靠得近了,还能看到脸上的红霞。
“是艾洁妮丝。”纳尔卡洛也发现了,皱了一下眉头。
艾洁妮丝也是骑士学校的同窗。十三四岁这个年龄,正值情窦初开之时,甚至有的地方都可以结婚了。骑士学校的少男少女们也开始试探着与心仪的异性接触,也许能成就未来的因缘,毕竟寻常人家都在这个年龄开始谈婚论嫁。艾洁妮丝喜欢纳尔卡洛不是什么秘密,可纳尔卡洛对她无感,这就比较头疼了。
少女走近了,显然已经鼓足了勇气,看上去脚步坚定无比,直直走过来。
“艾洁妮丝你好。”纳尔卡洛和阿卡特斯不得不站起,摘下帽子点头行礼。此刻的他们虽然本领不怎么样,骑士礼仪却已经学了个十足,因此也老被多米尼克开玩笑。多米尼克没有站起来,但还是坐直了一些,掀开斗篷,摆出正正经经的样子,看上去有点怪怪的。
艾洁妮丝站定,迟疑了一下,还了礼,打量三人,最后看着纳尔卡洛轻声道:“我刚才采摘到了一束香芹,想把它送给你……”越说声音越小,却把手里的一把绿色递了过来。
纳尔卡洛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眉,脸上浮现优雅的笑意:“哎呀,我实在不喜欢香芹的味道,闻着就头疼……艾洁妮丝,说真的,我觉得你有点太高了,和你这么站在一起都觉得挺别扭的……”
艾洁妮丝有些不知所措,把目光转向阿卡特斯和多米尼克,还没收回,多米尼克已经笑了起来,笑声有些猥琐:“刚好我也不喜欢香芹,所以你也不要这样看我……何况我们根本就不熟好不好?”
少女不由愣住了,阿卡特斯突然伸手接过香芹,“不过我很喜欢香芹,谢谢啦。”拿到手里时还嗅了一下,一些有些陶醉的样子。
只见少女的脸色瞬息数变,跺了跺脚,掉头就走。
等她走远了,多米尼克终于抑制不住地大笑起来,指着阿卡特斯:“就你最机灵,还顺了束香芹!那首歌里刚说到呢!”
阿卡特斯又嗅了一下,也笑了,只是不知道自己刚才的举动是解围还是添乱。
一边的纳尔卡洛轻轻叹了口气,多米尼克连忙打趣:“拒绝得很熟练嘛,是不是实践很多次了?”
“可不!”阿卡特斯一边帮腔,把香芹送到纳尔卡洛面前。
“哪有?”纳尔卡洛苦笑,没有接,只是轻轻嗅了一下,坐回去,摇摇头不说话了。
“刚才听你们说又要打架,要不要多等几天,等我再弄一件好点的皮甲给你?我们那边上好的皮甲多的是,附魔不成功就扔在那里没人管,少一件也不会有人注意,虽说不像阿卡身上这件好歹有个基础法阵,但毕竟还是比你身上的衣甲强上一些……”见纳尔卡洛兴致不高,多米尼克转移了话题。
“来不及了,再说,我哪用得着,阿卡有就够了!”纳尔卡洛手一挥,“不就打一场架么?稀松寻常的事,分分钟解决就回来了!”
说着他看一眼阿卡特斯和多米尼克,“这事说起来也就是鸡毛蒜皮的事。莱昂内尔那天很高兴地说,他家地里挖出来一块超大的番薯,双手都合抱不过来,得几个人抬,有那么大。”纳尔卡洛说着伸直胳膊比了比,“结果,雷伊听到了就说,他回家就定做一个巨大的薯锉……”
“两个人这就吵起来了?”多米尼克有些诧异。
“何止吵起来?男儿重意气,能动手的事情就别光嘴上说说!这不,约上架了!”纳尔卡洛说。
“就为一块番薯打架?”多米尼克还是不能理解。
“打就打呗!”纳尔卡洛满不在乎,“我跟莱昂内尔交情不错,再说,咱们早晚都是靠拳头和刀剑谋生,要不然也不会到这里来了……”
阿卡特斯点了点头,纳尔卡洛跟莱昂内尔算得上损友,虽然肯定比不上他们三人之间的交情。
“真是莫名其妙啊!我以前读过一本书,讲的是博洛尼亚和摩德纳两个国家为一个木桶爆发战争的故事,没想到身边也有!哈哈哈!”多米尼克笑了起来。
“还有这种事?”阿卡特斯不由大感兴趣。
“对,这两个国家相隔不远。据说有位博洛尼亚的军人叛逃到了摩德纳,这本来也没什么,偏巧他还带了一只饮马用的旧木桶——博洛尼亚的执政委员会……”多米尼克说道。
“执政委员会?”阿卡特斯又问。
“是,这两个国家当时都是共和国,其实也就是都市国家,所以没有领主,由执政委员会行使权力,现在还有一些这样的共和国呢,比如维苏威尔,以后该去看看的……别打岔!博洛尼亚的执政委员会写信给摩德纳说,‘对于逃跑的军人,我们一点也不在乎,但是军马桶是博洛尼亚神圣不可侵犯的财产,得还给我们!’结果摩德纳人觉得,博洛尼亚人连一只旧木桶都要派人要回,分明是在挑衅,于是回敬说:‘想要这只烂木桶,自己凭本事来取!没有本事就别嚷嚷了!’于是,这两个国家就打起来了,还打了二十多年!又牵扯到好多大人物!”
“后来那只旧木桶呢?”纳尔卡洛忙问。
“谁知道呢!”多米尼克回答。
“哈哈,也有你不懂的!”纳尔卡洛指着多米尼克大笑起来。
“这个不懂又有什么要紧的!反正战争打起来了后这个旧木桶已经不重要了!”多米尼克说道。
“我们以后去博洛尼亚,一定要打探一下这旧木桶的下落!”纳尔卡洛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