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猛地吐出一口烟圈,把雪茄往楼梯上狠狠的一摁,那樱桃木的台阶上立刻烫出一个印子来,他站起身来沉声吩咐道:“从今往后,没有我的看护,任何人不得来探视夫人——舅少爷也一样!夫人情绪不稳,不能受任何刺激,你可明白了?”
程骏飞点点头,梅季转身大踏步地上了楼,推开卧房的门,欧阳雨仍是和他离开时一模一样的姿势,他关上门,轻轻地走过去,房里黑漆漆的,没有开灯,只有从窗户外头的一点亮光,薄薄地透进来。
“我知道你醒着,我也知道你没疯,你甭想骗得过我——我知道你没疯也没傻”,他伸出手去,掰着她的下巴扭了过来,逼她朝向自己:“我劝你乖乖的留在房里,从今往后,我不会让你有再见……你大哥的机会了。”
他狠狠地咬着“大哥”二字,她这才张开眼来,好像一辈子都没见过他似的,那眼神冷冷的,他心里仿佛有江河湖海在翻涌,不知道是痛还是恨,又或者二者皆有。
“见或不见,与你又有什么相干?梅季”,她头一次这样直呼他的名字,所有的勇气似乎都凝聚起来:“现在可不是在北平,这里不是你的天下,你一日不和我和离,便一日休想出得了南京城!”
乒乒乓乓的一阵响声,梅季抓起床头案上的古董镏金线花瓶往地上砸下去,摔成一地的残片,他一把把她摁在床上,捏着她的下巴厉声喝道:“在我面前你便装死,十余日一言不语的,我当你是忧思过甚,捧在手里都生怕摔了!没想到欧阳北辰才来半日,你就变得这样生龙活虎伶牙俐齿的!以为有人给你撑腰了是不是?”
欧阳雨冷笑着想摔开他,偏偏拧不过他的钢筋铁腕,他狠狠地钳住她,欧阳雨不甘示弱的瞪视着他,他咬牙切齿地问道:“你用心良苦,就是想回到南京来?之前你……你那般痛心欲绝,统统都是假的?”
“我伤不伤心,与你何干?”她仰着头,亦不再挣扎,一副任君鱼肉的模样冷笑道:“你要么就痛痛快快地杀了我,要么……从此我们阳关道独木桥,各不相干!”
梅季眯着眼瞪视她良久,声音忽地沉了下去,喑哑的声音中透着莫名的难受:“若是其他任何人,我都可以放你走,唯独你……唯独北辰不行。”
欧阳雨别开眼去不再看他,他眸中复杂的情绪她一点也看不懂,闭上眼,欧阳北辰的话又在耳边响起:“雨,你看看你现在成什么样子了?他不死不活的,你也不死不活的,你们究竟要闹成什么样子才肯罢休!”
“你以前的那股子拧劲都跑到哪里去了?你这么几年的书都读到哪里去了?当年我不让你往外跑的时候,你拼了命地要出去,好,你读书,你留洋,你要做什么我都依着你——可你现在把自己折腾成什么样子了?你的书都白读了吗?你的那些大道理都白学了吗?你以前在教会学校演讲的时候口口声声讲的**自由、妇女解放都跑到哪里去了!”
欧阳北辰一步一步地紧逼,把她逼到床角退无可退的地方,满眼恨铁不成钢的恼恨:“你说你爱他,你爱他——你又爱成了一个什么样子!”
她缩在床角一个劲地摇头,低着头不敢看他,翻来覆去的只会说一句话:“北辰,没有用的,没有用的,北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