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北辰领着她到金陵女中报名,他嘴角一弯,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你不该老困在家里,那是一个牢笼——迟早夺走你的生气”,可是……她又眼睁睁的看着他,飞身上了一匹马,他回头望了她一眼,那马儿却越跑越远,直到天边,再也不见……
梅季把头埋在她颈间,辗转呢喃:“雨,咱们也生一个,好不好?”转眼间,他又化作青面獠牙的魔鬼,扼住她的喉咙,剖开她的胸膛,将他们的孩子,鲜血淋漓的摔碎在她面前……至死不渝,至死不渝,除非我死了,或是你死了,否则……我是绝不会放过你的……他恶狠狠的撕裂她的血肉,一刀一刀,都剜在她心上,却迟迟不肯落下最后那一刀……
颜如玉的面孔在她眼前骤然放大,只那么一刻的功夫,她为什么要扑上来?只差那么一秒,只差那么一秒,郁廷益的子弹便会穿透她的胸膛——她便无须在这痛苦的世界里,辗转挣扎……
每一条路,都通向悬崖绝壁,从万丈绝仞坠下,落在一条藤萝之上,那藤萝挂着的老树枯枝,又恰在此刻摇摇欲坠了……
涔涔的汗珠从她额上渗出,牙关咬得格格作响,指甲在他掌心里越陷越深,梅季痛苦的低下头去,恨不能接下所有她正承受着的痛苦。他滚烫的身子和冰凉的锦褥从两面狠狠的挤压着她——仿佛要把她所有的痛苦都从身子里剥离出来,她一身的冷汗和着泪水,不知哪一滴汗是他的,不知哪一滴泪是她的。
她惊恐的睁着眼,目光散乱,听着他一声接一声的碎语:“雨,我送你回南京……雨,我送你回南京……”
吐着白气的的蒸汽机车,在阳春三月中向素有六朝都会之称的南京轰隆隆的驶去,间或鸣响的笛声却和这阳春三月显出不协调的哀伤来,伴着经过铁轨接缝时哒哒的声响,将车上众人的心绪也敲得杂乱无章,连列车经过的漫山美景,也无人有兴致去欣赏了。
梅季一手撑着下巴,眼光漫无目的的从窗外掠过,高高低低的村庄里偶尔飘起几丝炊烟,远处看去像是画成格子的稻田里已绿了起来。人坐在包厢里,看外边的景致,便如同一幅幅移动的景观,明明是那样的生机勃勃,他却觉不出一丝一毫的生气来。欧阳雨在对面的沙发上,背对着他睡着了,这包厢宽敞的很,那沙发原本就设计成能睡人的样式。她身上搭着一条薄薄的羊毛毯子,半截胳膊光在外头,梅季转过头来盯着她,看了半天终于叹了一口气,走上前去,把羊毛毯子拉开一些,又把她的半截膀子放进去,再把毯子拉上来给她盖严实了。
送她回南京,然后呢?他从未像现在这般不知所措——政途上的事,他脑筋只那么一转,便能拿捏个**不离十,唯独对她,竟是一点办法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