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开图章盒子,盖印的时候,隐约间她看见梅季似乎往她这边挑衅的看了一眼,他伸出手去,拿着私人的印鉴,盖在婚书册子上,又拿大拇指摁了一摁……她记得他上一回是用墨水笔的,签好了字递给她,看她写下他的姓氏:“你天生就是要嫁到我梅家来的。”
他说,从今往后,你就要冠上我的姓了,我觉着,我的姓,更配你的名字,你觉得呢?
他说:我们的性命,总是连在一起的。
一浪一浪的刺痛袭来,她腹间传来阵阵隐痛,她又分不清那痛究竟是自腹间传来,还是胸口闷的难受,她狠狠的掐了一下腰,不停的跟自己说,坚持住,坚持住,用不了多久,就会解脱了,用不了多久,就会解脱了……
终于一阵熙熙攘攘过去,男女傧相簇拥着梅季和颜如玉往主位上过来,她看见梅季露出了这一晚上来难得的笑容,这笑容却比他刚才板着脸时更加可怖,他躬着身子从她面前过,整了整身上的西装,显出疲惫不堪的倦容,还特地解开了最上头一个墨蓝的铜纽扣,微笑着同她说:“雨,你今天真漂亮。”
马上就有司仪端过来一个红木盘子,上面盛着两个白玉瓷茶碗,颜如玉整了整衣裳,司仪便在欧阳雨面前摆下一个跪垫,颜如玉奉着茶碗跪下去:“请四少、夫人用茶”,第一碗端给欧阳雨,以示如夫人入门,第一要取得正室的同意,第二碗才是递给梅季的,梅季却挥挥手笑道:“我和夫人喝一碗就是了,不用这样麻烦。”
说着他就伸手去接了欧阳雨那盏茶,端到嘴边来看到上面一点口红印子,极淡极淡的,他偏过头去看着欧阳雨,微有些讶异——她少用这些东西的,怎么这会子反常起来,他就着那个印子抿下去,仿佛之间还闻到她身上淡淡的兰麝清香。
怔忡之间,听到有人喊了一声:“复卿小心——”
抬头的功夫,正厅里人流躁动,他听到那声音是郁廷益的——因为今天这纳妾的事情,母亲和他闹起了冷战,长辈上只有郁廷益一人到场,他看到郁廷益拔出腰间的佩枪,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多年在军队中训练出的本能,让他察觉到郁廷益这枪指向的会是谁,一个箭步冲上去拦在欧阳雨的身前,谁知已是晚了一步,他听到一声枪响……
正厅里的宾客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到,纷纷向门口奔去,只有安排在雨庐里的便衣,从四面八方朝梅季和欧阳雨的方向涌来,看到郁廷益脸色煞白的放下佩枪,梅季愣愣的不敢回头,怕一回头,看到自己无法承受的景象……
直到听到人喊“颜小姐”,他才回过头去,他不知是该庆幸还是悲痛,因为……中弹的那个人并不是欧阳雨——颜如玉在他和欧阳雨之间缓缓倒下,欧阳雨正双手握着那把柯尔特M1911A1式左轮手枪,惊恐交加的指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