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雨又阖上眼,艰难的翻了一个身,背着梅季低低细语:“这才半年功夫,就闹出这许多事来,我真是……你怨我恨我,我也没有法子,你……”,她心中一阵涩然:“你这样的人才,何患无妻呢……”
梅季只觉着呼吸一窒,瞧她说的这样云淡风轻的——他看见她眼角的水珠子,不禁又是一阵无声的冷笑——那不知是为了那个男人流的,又或者……是为了他们的孩子吧?她倒说得轻松,追求理想的时候,勇于牺牲自己的爱情,如今是要功成身退了是不是?哪有这么轻巧的事情!
也难怪她说的轻巧——反正她压根就不曾在乎过他,和他相干的事情,有哪一样是她在乎的?
她在乎的,不过是学校里的旧情人罢了……要寻个由头,把胡畔关到军部监狱里去,可是件再容易不过的事情,栽赃嫁祸也好,公然绑票也好,他梅季要治一个学生,又是什么难事?以往——他真是心肠太软了,总怕伤了她的心,结果如何?他怕伤了她的心,她何曾顾及过他的心?他平白无故的戴了顶绿帽子不说,如今还明刀实枪的同他讨论起“和离”了!
和离——可见她还要名誉的,她要名誉,他偏偏不让她如愿……颜如玉那天的话倒是很有道理——爱钱的,你就让她变成穷光蛋;爱情的,你就让她被心爱的人抛弃;爱名的,就让她名誉扫地……
他皱了皱眉,她若名誉扫地,岂不是要他自承戴了顶绿油油的帽子?
“孩子……你将来也会有很多吧……也不在乎我这一个了……”,点滴晶莹从她面颊上滑落,沁入浅色的丝缎枕套,转眼便无踪迹,她抿了抿唇,声音已近哽咽。
孩子……梅季冷哼了一声——记起来颜如玉也有了身孕,一个恶毒的念头升上来:“可不是,没了你这一个,转头就有人要替我生呢。”
欧阳雨蓦地僵住,老半天没回过神来,她知道梅季不肯轻易放过他的,却没想过——他怎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什么叫……转头就有人替他生?
她蓦然睁大的双眸,让他得到丝丝快意:“我记得你以前说,日久生情……我现在才了悟呢,也多亏你当初的提点,如玉……才有了三个月的身孕了,前几天的新闻,想必你在船上没有看到吧?”
乍一听如晴天霹雳,欧阳雨愣愣的看着他……他在说什么?颜如玉有了身孕?她……怀的是梅季的孩子?
“不可能……不可能的……”,她脑子陡然间都不会转了,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颜如玉有了孩子?这怎么可能……她胸口一阵堵得慌,仿佛有些什么热辣辣的东西只往上涌,她想要说点什么,喉咙却发不出一点声音,整个人跟落到冰窖里一样,凉到脊柱里去了,这不可能……
看到她之前惊疑的眼神,现在陡然颓败的脸色,他心中燃起莫名的快意,他想起前些日子三姐叔卉紧蹙着的眉和母亲看到姨太太们尖利的眼神——但凡是个女人,都无法容忍这样的侮辱吧,尤其是……她这样一心一意追求新思潮的人……
他伸出手勒住她的手腕,她的腕细软无力,仿佛轻轻一捏就会断掉:“她已经登报声明息影了,你说……我是不是该给个名份与她?”
欧阳雨咽喉之间堵的难受,想要咳嗽又咳不出来,腕上被他勒住,仿佛整个身子都被他扼住了一般,动弹不得,花了好大的劲才回过神来,他说……颜如玉有了身孕……颜如玉登报息影了……他,要给颜如玉一个名份?
费了好大的力气,她才咽下喉间的腥甜,反正……已是恨错难返,他无法原谅她的过去,她亦无法忘却腹中块肉,他们恐怕是缘分太浅吧,这样也好……这样……“既是这样,我们和离,不是正好么?”
梅季勒在她腕上的手一翻,紧紧攥着她的手,唇角的笑意苍凉而恨绝:“你休想——雨,我不是说过了么,至死不渝,除非我死了,或是你死了,否则……我是绝不会放过你的……我们还有很长的,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