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对了,你可要赶快回去学校做一个登记,不然为了我的私事,耽误了你这样大好的机会,那我可真是太过意不去了”,胡畔一听这才回过神来:“可不是,回去可有的解释了,恐怕还要自掏船费呢!”
送走了胡畔,雨庐里顿时又清冷起来,绿槐欢欣的给她倒茶来:“少爷一定高兴坏了,您不知道,头几天少爷天天板着脸,我可还记得呢,少爷晚饭的时候,提起筷子挟了一筷子春笋,伸出去才想到夫人您不在家,当时就一筷子拍下来了,连着两日踢凳子摔东西的,吓得我们呀……也只有夫人您在家里,才制得住少爷在家里那副脾气……”
“就你嘴甜!”她一副嗔怪的口气,伸出手指在绿槐额上印了一下,唇角虽掩不住的笑意,心里又隐隐有些发愁,梅季这样发脾气,恐怕也有军部内里难以调停的缘故,如今她这样回来了,不知……要如何是好呢?
每过一分钟她便忍不住要拉一回窗帘,看看梅季的那辆银色幽灵有没有回来——不晓得是第多少次拉开窗帘时,终于看到银色幽灵在雨中急驰而过,灰沉的暮色中激起一道闪亮的弧线,她匆匆的跑了下去,一口气跑下樱桃木旋转楼梯,才想起自己现在有孕在身,医生还叮嘱过不能这样剧烈的跑动的,她担心的回头看了看楼梯,应该……不打紧吧?
老王正收起给梅季撑着的伞下去了,梅季一进屋,便看到欧阳雨从楼梯上欢快的跑下来的模样,还穿着一双拖鞋,恍然之间竟有一刹那的温暖袭上心头,曾经,曾经有那样几回,她偷偷的躲在门后,趁着他回来时要吓他一跳……
只是到了今天这步田地,也容不得他不死心了吧?进门的时候身上仍沾了些雨滴,他皱了皱眉,脱下卡其布的军服,绿槐走下来接了过去,准备上楼去给他找一件衣裳来换,他只觉着外面的空气潮湿郁积,而屋里竟比外头更沉闷。
“你怎么回来了?不是说……要趁着这个机会好好游历欧洲的吗?”他努力的让自己的声音显得平静——比演戏不是吗,这世上不是只有你欧阳雨一人会做戏的。
欧阳雨倚在樱桃木楼梯的栏杆上,不过几日未见,于她却像隔了千年万年一样,再见了,又觉着难以置信,她低着头,怕他看见她脸上涌起的红晕,她的心砰砰直跳,看见他沾着水的军用皮靴走到自己跟前,深青色的裤管也还滴着水,她一手捂着胸口,生怕里头装着的那颗心跳了出来:“我……我有话要同你说。”
“哦?”
欧阳雨低低的咬着唇,好久才鼓起勇气抬起头来,决定向他剖白自己的心意——他肯为了她顶住军部诸位叔伯的压力,足见他是爱她的,不论他之前对她使过什么手段——昨日种种,尽如恨水东逝,那时,那时她不也放不开欧阳北辰么?
“我……真是对不住你”,她心底怯怯的想,便这样说出了口,一时又不知怎样同他说起,以为见了面,便有千言万语,谁知真见了面,竟不知该说些什么了。
梅季的眼倏的瞪大了,她要向他坦白她的背叛吗?她……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和他讲这些?她不是应该搭去往法兰西的邮轮,和胡畔远走高飞的吗?如果——如果他够忙,没有时间去理会他们的事情,他们也许可以在外面逍遥快活——她现在为什么要向他坦白?
她连名义上的夫妻也不肯和他做,准备和胡畔光明正大的走到一起了吗……她要彻底的离开他了吗……他对她来说,究竟算是什么?过了河就可以拆掉的桥吗?还是一颗玩弄于掌心的棋子?
“我……这几个月,我……”,她一时无法开口,看到梅季眉间隐隐有些不豫,难道……只怕还是近来局势不稳,她伸出手去拉着他的手:“复卿,可是……可是几位叔伯还在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