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所以,你就死而复生了?”钟离岳一副调侃的口吻,可是那眼神,却丝毫没有温度。
“是,因为我本就没有死。”千夏咬了咬唇,终于说出了这么多年的秘密。
钟离岳轻勾了唇角,“伊千夏,是我小瞧了你,我会傻到以为你已经死了。”
他走了过来,一把将小瀚抱了过去,“伊千夏,小瀚长这么大,你不闻不问,现在突然回来,想带走孩子,你的算盘打得太美了。”
伊千夏咬了咬唇,眼见着小瀚已经被钟离岳抱了过去,眼睛里便冒出了火星,“钟离岳,你和云熙已经快要有你们的孩子了,你怎么还会在乎小瀚,把孩子给我,让我带他离开!”
她伸手要抢回小瀚,但是钟离岳一偏身,躲开了。千夏抢了个空,再想过来,钟离岳已经把小瀚交给了陈波。
“钟离岳!”千夏怒喊。
眼前的女人浑身发抖,脸色青白不堪,显是气到极至,而钟离岳只是微微眯了眼,“我说过,你的算盘打得太美了。”
他冷冷地掀动唇角,转身欲走。
伊千夏又喊了一声,“钟离岳,你就这般绝情吗!”
钟离岳的背影隐隐可见的僵硬,他缓缓回身,“伊千夏,五年前,是你自己放弃了小瀚的扶养权,如今,又来讨要什么。”
他似乎已经懒得再与她多说一句话,神情淡漠疏离。
伊千夏没有再踏前一步,她知道,他决定的事情,不会再有回旋余地。她抿了抿唇,脚步后退,忽然间转身,冲向了他的座驾。
她一把拉开了那车门,跨进去,飞快地将车子发动,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斜前方冲了出去。
钟离岳猛然间回了身,见状咬牙喊了一声,“伊-千-夏!”
他抢过了属下的车钥匙,飞快地钻进了后面的一辆黑色车子,迅速掉头,向着千夏的车子追了过去。
所有的人都捏了一把汗,不知道下一刻会发生些什么。
伊千夏开车是六年前钟离岳手把手教的,但驾照却迟迟拿不下,钟离岳常常笑她,“见过笨的,没见过这么笨的。”
千夏的方向感和操做都不好,而且在熟悉的路段也会迷路,所以钟离岳从不让她单独开车,这个,陈波知道。
伊千夏驾驶着钟离岳的车子油门轰到家,往前冲去,她不知道要怎么样,她带不走自己的孩子,又不能眼睁睁看着亲生骨肉生活在一个冰冷的,没有温暖的家庭里,她的难过无法抑制。
钟离岳驾驶的车子以最快的速度追了过去,很快超越了千夏,他按起了车喇叭,想让她停下来,可是她不理,车子仍然快速往前冲去。
“伊千夏!”他拉开了车窗,对着她的车子喊着,他想让她停下,她开车,那是自寻死路的开法。
可是千夏却忽然间一打方向盘,向着他的车子撞了过去。
虽然隔着数百米的距离,陈波他们仍然听到了远处传来的砰然巨响。他震惊得说不出话来,耳旁嗡嗡的,全是那车子相撞发出的回响。
他们看到钟离岳驾驶的那辆车子被撞得滑了出去,最后被几棵大树挡住。片刻之后,车身冒出层层白烟,数十秒后,只听轰然一声,那车子燃起熊熊火焰,时光在这烈焰冲天中,迅速回旋。
公元2001年
一个阳光明媚的早晨
“嗒啦,嗒啦,嗒啦嗒啦嗒……”刚刚过完十四岁生日的伊千夏背着书包从楼上下来,一蹦一跳地。在伊文强和王素梦的脸上各亲了一下。
“爸爸妈妈,再见。”
“再见。”王素梦满脸的疼爱,伊文强说:“千夏,慢点儿,别摔着。”
伊千夏笑嘻嘻地回头对父母做了个鬼脸,跳下台阶,然后钻进了车子里。
黑色的奔驰车往D城一所重点中学驶去。开车的是伊家的管家老谢,伊千夏坐在后面的位子,随手拾起了储物格内的一张报纸,读了起来。
“地产大王钟氏置业今日正式宣布破产,董事长兼总裁钟离雁大门紧闭……”
伊千夏愣住了。
“谢叔,掉头!”伊千夏忽然喊了一句。
“去哪儿呀,小姐?马上就要上课了。”谢叔说。
千夏急道:“去钟家,谢叔,马上去钟家!”
老谢只得把车子在前面路口掉了头,向着钟家的方向驶去。
远远地,千夏就看到钟家大宅的外面围满了记者,钟家大门紧闭,院子里一片死气沉沉。千夏跑过来,啪啪地拍门,“王叔,开门,王叔!”
钟家的管家王叔,过来给千夏开了侧门,千夏跑了进去。
“钟哥哥!钟哥哥!”千夏边跑边喊,一直跑到二楼,可是就在这时,耳边忽然传来砰的一声。
千夏的脚步生生顿住了,那突然响起的枪声几乎惊飞了她的神智,她捂住了嘴,惊恐地瞪大眼睛,就在她前方几米处的书房里,钟离岳的父亲钟离雁,用一颗子弹洞穿了自己的头颅,鲜血汩汩的流出来。
“爸爸,爸爸!”年少的钟离岳扑倒在父亲的尸体上。
伊千夏惊骇地张大了嘴,亲眼目堵的惨剧让她连一声哥哥都叫不出来了,老谢从身后捂住了她的眼睛,“小姐,别看了。”
那天之后,伊千夏就病了,她被钟离雁自杀的一幕吓到了,在她生病的这段时间里,钟离岳亲手埋葬了他的父亲,一个星期之后,又亲手埋葬了,他那伤心过度从楼梯上滚下折断脖子的母亲。
自此之后,曾经在D城叱咤风云的钟氏帝国灰飞烟灭。
伊千夏始终不知道那几天里,到底发生了些什么,为什么钟氏会破产,钟父会自杀,而钟离岳,又去了哪里?
一晃六年,她没有再见到过钟离岳。
六年之后的伊千夏,已是一位冰雪俏丽的女大学生了。她有着一头漆黑的短发,圆脸蛋,尖下颌,大眼睛像是最最明净的宝石,她喜欢穿一款青色纯棉质的旗袍,站在D大的学校门口,像是最最明净的一道风景。
黑色的奔驰车滑过来,司机叫了一声,“千夏小姐”。千夏钻进车子,坐在了后面的位置,往家里驶去。
伊家今天出奇的安静,一进屋,千夏就感受到了一种异样的气氛,她来到父亲的书房门口,看到王素梦和伊文强都在里面,他们看起来面色有些凝重。
“千夏,你过来。”伊文强唤女儿。
千夏走了过去,伊文强将一张支票递了过来,“千夏,拿着这张支票,明天一早,飞美国。”
“爸爸,为什么?”千夏吃惊不已。
“不要问为什么。”伊文强搂了“来,千夏。”一下女儿,“千夏,你长大了,该去外面见见世面了。”
“爸爸,我不想去美国。”千夏立刻说道,不光是因为这个决定太过突然,还因为,她要留在这里,等她的钟哥哥回来。
“不想去,也得去。素梦,去帮女儿准备一下行李。”
伊文强吩咐妻子。
王素梦嗯了一声,强作欢颜拉了女儿的手,
伊千夏不知道父亲为什么会突然间让她飞去美国,她一夜难眠,早晨起来,谢叔过来帮她提了行李,“小姐,八点钟的飞机,我们该走了。”
千夏心底满是疑惑,可还是跟着老谢从楼上下来了。
伊文强和王素梦一直送她上了车子,才挥手跟她告别,千夏怀着满腹疑惑坐着老谢的车子去往机场。
“谢叔,知道爸爸为什么突然让我去美国吗?”千夏在车子里问。
老谢道:“先生是让小姐出去见见世面。”
“可是这太突然了。”千夏说。
老谢便沉默了。
千夏道:“谢叔,我要回家,我要去看爸爸妈妈,他们一定有事瞒着我。”
“小姐,先生说一定要把你送上飞机。”
“不,我要回家!”
千夏预感到家里可能出了事,不然深爱她的父母不会舍得把她送到国外,可是接下来发生的一切仍然让她措手不及,惊呆当场。
老谢不得不把车子开了回去,就像多年前那次走进钟家一样,千夏才进了家,就感到了那种肃杀沉默的气氛。大厅里空无一人,她飞快地跑上楼,却在跑到父亲书房门口的那一刻,亲眼见到,伊文强中年发福的身体从窗子飞了出去。
她的神智在瞬间被惊呆。
当耳边传来砰的一声巨响时,伊千夏的脑子轰然一下。
“爸爸!”她呼喊着跑进了书房,两只手扒住那大敞的窗口,向下望去,视线所及,是她父亲重重砸在院子里的身体,他瞪着眼睛,似乎死不瞑目,汩汩的鲜血染红了大片的青石地面。
伊千夏晕过去了。
当她醒来的时候,已是物是人非。父亲的尸体被送去了医院等待发送,母亲精神崩溃,惶惶然不知所为。
伊氏的大小股东和债主们整日围在伊家门口,伊千夏坐在诺大的客厅里,感到一种秋风扫落叶般的凋敝。
茶几上堆着厚厚的一撂报纸,上面遍布着钟氏置业东山再起的消息。六年前,那个叫做钟离岳的男子一夜间消失,六年后,他突然出现,D市地产界天翻地覆。
就在父亲去后的这几天里,伊千夏知道了,这几年来从不曾听说过的事情,六年前,是她的父亲,和沈氏联手,用了见不得光的手段,让钟氏一夜之间倒闭,钟父钟母因此而死,钟离岳含恨远赴了法国。D市地产界第一强被伊沈两家瓜分。
伊千夏不能相信这是真的,当年,伊家、沈家、钟家,亲如一家。
她茫然地翻动着手中的报纸,上面满满都是这几天里,D市地产界所经历的冲天震荡。
叱咤了地产界六年的沈伊两家,在一夜之间灰飞烟灭,钟氏后人,将D城的地产界重新洗牌,从今以后,D市将是钟家的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