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几个姜家人好像拖死狗似的,把崔玉浩带来的几个先生拖到广场上。崔玉浩见这些人烂醉如泥,连脑袋都挺不起来,不由得心头大怒,拍桌子站起来:“姜亮亮,这是怎么回事?我带的这些先生向来老成持重,没出过什么差错,莫非你给我的人,下毒药了?”
这时,桌上的大家早吃干抹净了,有的喝着茶水,有人剔着牙,都是准备看好戏的样子。
姜亮亮也是大怒,大声问姜家的算账先生:“你们这群猪佬!羊倌!马夫!给……给崔二公子的人吃了什么东西,敢是吃坏肚子了?”
算账先生急得声泪俱下,赶紧跪在地上:“少爷,小人冤枉!我跟我的伙计们奉您和崔二公子的命令,协助先生们查账,咱们粮仓里的粮食太多,花费的时间也不短。几位先生说口渴了,我说我去弄点水。他们说,要水干什么?喝完撒泡尿就没了。拿酒,要好酒。
“小人就去拿了族里最好的陈年女儿红,送给先生们解渴。先生们说,这酒倒是不错,干渴没劲,有点菜就好了。我们说要菜还不好说,前面都做着呢,又端来菜,他们自个喝了一会,就跟我们说,没个人陪着,喝不尽兴,你们也坐下吧。
“我说我们酒量不济,怕耽误事;他们说嘛,‘没关系,你们每人喝一碗,我们每人喝十碗。’我当时差点吓尿了,我说你们这是人啊,还是水桶啊,这么能喝?他们说嘛,‘我们这都是小桶,我们二公子那才是大桶!’
“所以,大家就放心大胆地喝了几坛酒,没想到二公子带来的几位先生不中用,先醉倒了,我们怕挨骂,想等着他们酒醒了再来回话,没想到少爷您派天胜来催了,这就是事情经过。”
崔玉浩在旁边听着,听到一半,就气得紧握双拳,只听“咔嚓”一声响,大家看时,原来是他手里的扇子折了。郑金绰在一旁吐槽:“气大伤身啊,二公子,您这只大桶怎么装不下事啊?”
姜亮亮听算账先生说完,大声骂了一句:“你就是个饭桶!耽误了正事,怎么办?粮食总数统计得怎么样?”
算账先生赶紧呈上一本账簿,几份文件,再次施礼说,总数统计好了。姜亮亮问了几个问题,算账先生对答如流。
于是,姜亮亮把账簿接过来,怒声喝道:“本该狠狠地揍你一顿!今天看在崔二公子的面上,先饶过你!你心里就记着二公子的好吧!退下!”算账先生给崔玉浩磕个头,赶紧撒腿离开了。
姜亮亮露出恨铁不成钢的表情,摇头叹息着,把账簿摊到崔玉浩面前,两人一起看。账簿上载明了当年二百多块地,每块地的收成,每块地的负责人等;姜家村的几座粮仓,每座粮仓的储粮情况,账簿上都有记录。
翻到最后一页,姜亮亮大惊出声:“今年收成这么好?不下两百车啊!这真是不算不知道,一算吓一跳。”崔玉浩在心里盘算着,按七成的话,要收多少税。正算计着,姜亮亮忽然又蔫了,“这……这外欠也不少啊!我把这件事忘了!”
崔玉浩往姜亮亮手上看,只见他手里拿着一份文件,上面写道:1096年,欠孙家50车粮;1097年,欠萧家30车粮;1098年欠郑家50车粮;1099年,欠韩家100车粮。
崔玉浩看见几乎吐血:即使今年丰收,加起来还不足够偿还欠债吗?姜亮亮把文件往桌上一摔:“你们自己看看,我们姜家有这么多外欠吗?”
郑金绰拿过来看了一下,一脸贼笑,交给孙静初,然后一个一个向下传阅,最后落到韩尚德手里。
韩尚德把文件摊开,含笑看了姜亮亮一眼:“没错,这笔账记得很清楚!要不然,我们韩家来这么多人干嘛?欠别人家的我管不着,我们韩家,就在今天,必须把粮食运走!来人,赶紧的,套车,扛麻袋!”旁边几个家族的人,也纷纷响应,索要粮食。
姜亮亮好像吃了十八根苦瓜一样,白皙的脸皱成一团:“我今天是看了崔二公子的面子,请你们来坐客!没想到各位刚吃饱就拆我的台啊?你们要是把欠债都收了去,二公子的税粮怎么办?”
郑金绰一边剔牙,一边给出主意:“赊着!明天还本付息!你要是光考虑二公子的公务,不考虑弟兄家族的私交,以后再有什么事,可别怪我们不帮忙了!我也要跟韩家一样,今天就装了粮食抵消债务!”听得出,这句话显然将矛头指向崔玉浩。
姜亮亮要是交了粮税,就是对不起朋友了。
姜亮亮轻叹一声,向崔玉浩抱拳说道:“也罢!今天,我就只能得罪崔二公子了!二公子,您今天的使命,我很清楚;可是我心有余而力不足啊!您看,这些债主们都来到我家坐等着要债,您就当可怜兄弟我吧。税粮的事,等日后再说,我一定亲自派人给您送过去……”
不等崔亮亮说完,崔玉浩一把将桌子掀翻在地,桌上的碗盘家什碎了一地,这个动作好像发出的战斗信号,桌旁的十多个人各自拉出武器,露出纹章。不会武艺的姜彩云、火鸟夏花等人早被火鸟夏树护在身后,孙静初手按青锋剑剑柄,眯着眼睛静待时机。其他几个男人把外套脱了,刹那间各色纹章光芒闪耀,气氛顿时紧张起来。
崔玉浩的两个保镖迅速将他挡在身后,矮保镖两腿着地,却是一条腿粗,一条腿细。粗的那条腿,毛发丛生,足底生着厚厚的肉垫,前端张着五把锋利的倒钩,竟像极了一只虎腿。这种半人半兽的存在,令大家心头一紧。
看他凌厉的气势,也应该是二品武者的修为。姜亮亮一阵后悔,刚才如果在饭菜里使些手段,让他倒毙不在话下。而现在,大家将同时应对这个二品武者,难免无谓的损伤。
周围的士兵们、族人们听这边有动静,也各自抄起兵器,怒目向着敌方,情势一触即发,只等首领的号令。
崔玉浩看了看左右,带着轻蔑的口气说道:“姜亮亮,看意思,你不光想抗税不交,还想聚众造反了?”
姜亮亮默而不语,韩尚才站在人前,冲崔玉浩傲然说道:“姓崔的,我们就造反,你怎么着吧?悠悠国大好江山个个有份,你们崔家掌握东海府也有二十多年,该换换人了!”
崔玉浩一阵冷笑:“韩老二,你也配在本公子面前吭声?在你们小小的韩家,一直以来也是弟兄相争,片刻不休,你还妄图掌握东海府?谁上去给他个教训?”
那条壮汉应声而出,两人就选在姜家村口前,大槐树不远处动起手来。
韩尚才勉强算是个一品武者,实战经验严重不足,被壮汉三招两式打倒在地,揍得满脸蹿血,一瘸一拐地退了回去。
韩尚德小人得志地一笑:“二弟,不必难过,胜败乃兵家常事。以后,你练功要更专心些,不必再去管能力以外的事了。”
韩尚才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怒声说道:“你身为大哥,竟不为兄弟报仇?”韩尚德赶紧捂着肚子:“哎哟,我刚才吃得不舒服,先去大号,回头咱再报仇,等着我哈!”看着韩尚德转身而去,韩尚才一阵恼怒。
壮汉力挫韩尚才,在场中大放厥词:“你们这些栖凤平原的孬包家族,哪个上来,爷爷给他梳梳皮子!就凭你们,也敢大言不惭要造反?”他在人群里找了找,一眼瞅见孙静初,“小丫头,你过来陪大爷玩玩!”
孙静初冷笑了一声,并没搭腔。跟这种夯货动手,难免有失身份!后面那个生着虎腿的家伙,看起来很棘手,在他出手之前,不宜消耗体力。
这时,姜亮亮转头看了看请来的宋师傅,躬身说道:“宋叔叔不想露两手?”言下之意很清楚,我们花钱请你来,你总得证明,自己物有所值吧!
宋师傅的脸抽搐了一下,显然本意不想出手。他虽然四十多岁,但满不过是一名一品武者,又专职教学,理论丰富,实战匮乏,估计不是壮汉的对手。
但现在雇主有令,自己也不好说什么。当时,宋师傅把外套脱了,让天胜收好,胳膊上露出腿形的速度纹章,与壮汉的力量纹章相得益彰。
壮汉不屑地叫道:“你这只干巴鸡也来充人物?看我一拳把你打到栖凤河里去!”挥拳便打。宋师傅并不搭话,手里拿握着匕首,向上一架,匕首正割在壮汉的手腕上,宋师傅斜向一挑,在壮汉的手腕上擦出一串火星。
“金钟罩?”宋师傅愣了一下神,壮汉大怒,轮起另一条胳膊,手肘猛扣宋师傅的头顶。宋师傅赶紧后仰,匕首平划,在壮汉的腋窝位置划破了肉皮,鲜血直淌。
“妈蛋!”壮汉哆嗦了一下,将两手平端,尽全力向下砸去——
“砰”一声巨响,地面出现了一个土坑,黄尘四溅,宋师傅被迷了眼,刚愣神的功夫,被壮汉一脚踹到前胸上,凌空飞了出去,重重地摔倒在地,胸口疼痛难忍,脑门上立时淌下汗来。
天胜赶紧过去,扶着宋师傅,让他坐在一把椅子上,叫来大夫用药。宋师傅捂着胸口,用眼睛看着姜亮亮,露出无能为力的表情。姜亮亮嘴角动了动,没说什么,继续转头看向战场。
这时,旁边的帆布棚、蔓帐早已撤去,桌椅板凳也收拾掉了。两方面的兵马将战场团团围住,形成一个正圆型大圈,中心就是战场上的壮汉。
壮汉腋下的刀伤不重,止了止血,继续骂阵。姜家自从姜石头出走后,连一个能打的人都没有了;姜亮亮跟姜彩云脸上都带着为难——在自己家门口,总不好老是指望那些客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