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那汉子附耳低些甚么,便见那娘娘腔就拔开围观的人群,撒腿朝家里跑去。而周围的其他一些闲汉,便也跟着他一起跑。刚坐在大棚里的哈狗他们几个,哪有心思喝酒,便也放下酒杯,朝着老大的方向跟着跑了。这边百姓见他们跑开,都一起笑了起来。
那娘娘腔不是别人,正是那麻六,原本精心设计的一场好戏没有演成,怎么自己家里出了事,此刻,他只恨爹妈给生得腿太短,怎么也跑不快。
跑过一个街区,就看见自己那一院明显高大的院子,麻家大院。快到跟前时,他便停下喘一口气。只见院子外面围了好多人,大家都用手捂着鼻子。见他回来,就都低头走散。
这时,他也闻到一股恶臭。准确的说是一股浓烈的粪臭味。他就一肚子官司,这气味本应该出现在朱贵的周家大院门口的,怎么出现在自家院边。
他甚么也没想,就扑进院子,院子的景象,让他不敢相信,果然满院狼籍,到处是大粪的味道。
他并没有停下脚步,直接就跑向三姨太的房子,那里早就围了好些人,不时传来嘤嘤的哭泣声,当然还有太太和二姨太那矫揉造作的哭腔。看来事情不小了,他当场腿就有点软,但他毕竟是见过世面的人,当下他就变得强大起来。他刚要冲进门,迎面就碰到丫环鳖翠,鳖翠正端着一盆血水往出走。那血水差点全泼在他的身上,吓得那鳖翠当场脸都白了,吐了一下舌头,赶紧走出去,那些人听闻麻六回来,赶忙让开一条路。那太太见麻六终于回来了,就又带着哭腔道:“我说六爷呀,咱们的命怎么就这么苦呢,刚才还好好的,三妹妹怎么就……”
麻六知道她是猫哭耗子假慈悲,就瞪他一眼,道:“究竟怎么样了?”
那太太还是那一付口腔道:“还是让郎中给你说吧。”说完就让开一条路,麻六这才走到炕边,只见炕边坐着隔壁的刘郎中,炕上,三姨太正平躺着,面色煞白,一双眼直瞪瞪的望着楼板,腮边挂着一行清泪。
一看这情景,他当时就傻了,就那么呆呆的站在刘郎中面前,顿时觉得天旋地转,差点倒在地上。那郎中回头一看是他,忙站起来,谦卑的站在一旁,难为情的说:“在下学艺不精,孩子……没保住。”
“什么?孩子没保住。”醒悟过来的麻六就扑到三姨太跟前。“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那郎中便又说:“三姨太受了惊吓,加上秽气,动了胎气,不过,三姨太正值芳龄,如果好好将息,孩子还会再有的。”
一听他这话,麻六回过头来,眼中喷火,就像疯了似的,爬起来就抓住那郎中的衣领。“你说得轻巧,这个孩子费了多大周折才怀上的,你又不是不知道。”
那郎中给他这么一吼,当时吓得就往下瘫,好在麻六瞬间恢复了神志。松开郎中衣领,那郎中便低头退出,一路跑回店中,哪敢提诊费的事。
麻六就安慰了一会儿三姨太,就出来站在台阶之上。哈狗一伙早已开始打扫院子卫生,哪有那么容易,他们便从其他炕眼里掏出灰来,先将地上的粪便盖了,然后慢慢铲去。但那粪便飞渐到处都是,料想完全消除,还得好几天。
麻六气不打一处来,就对着哈狗吼道:“哈狗,你们几个过来。”
哈狗等几个便跟着他直接走到客厅,小伙计端来温水,他们便洗把脸,就赶紧站在麻六身后。这时丫环端来茶水,麻六这才感觉到口渴难忍,伸手端来,一饮而尽。哈狗他们哪敢接茶,只摇摇手表示不渴。
好半天,那麻六才缓过神来,就缓缓的问:“这事是谁负责的?”
一听这话,那哈狗哆嗦一下,便伸手开始在自己的脸上扇,左右开弓。瞬间,那脸肿得像猪头似的,惨不忍睹。
麻六也不挡他,又缓缓的问:“咱们的帮规是什么呢?”
那哈狗便咚的一声跪下,频频磕头,不住的求情:“六爷呀,我可是从一开始就跟着你的呀,我还救过你的命来,你不能这么对我呀!”说完便放声大哭。
那麻六又恢复了以往的狂傲,就又问一句:“我问咱们的帮规是什么,谁问你这个呢?”
那哈狗还是用口腔道:“不成功,便成仁。”
那麻六便又轻轻的给旁边几位使个眼色,旁边几位便都齐齐跪下,一起求情。
那麻六一看阵势,便悖然大怒。“呦呵,人还真不少呀,看来我的话不好使了?”
那些人还是不住的求情,道:“哈哥虽然没办好事,便哈哥没功劳还有苦劳呀,这些人,吃苦受累的事,哪一件不是哈哥带领弟兄们去干的。”
那麻六便又说道:“我有说他没功劳吗?是谁害了我唯一的孩子?记住,留全尸。”
那伙人闻听便止住求情,纷纷起立,其中一个略一踌躇,便从怀中取一条绳子。另一个接过绳子的一头,两人便慢慢走到哈狗跟前,那哈狗早已瘫在地上,兴许已经过去了吧。
那两个人将哈狗拖到门口,将绳子缠在那细长的脖子上,那个拿出绳子的就对哈狗说:“哈哥,请恕兄弟不恭了。”言罢一人各执绳子一头,便开始用力。
随着那绳子用力,那哈狗的身子就被提起。那哈狗双手拼命掰着绳子,脸上显出十分痛苦的神情。
正在此时,那麻六头也不回的一扬手,就听见“铮”的一声,那两个汉子瞬间朝两边倒去,那哈狗就如同一摊烂肉一样摔在地上。
那两个顾不了疼痛,爬起来直朝麻六磕头。那哈狗的脸胀得通红,睁开眼时,见那两位已然在磕头了,突然意识到什么,也忙跪在地上不住磕头。
那麻六依然没有回头,只冷冷的说:“既然规矩有了,就得执行,不执行,那还叫规矩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