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往常一样,清晨的第一抹亮出现时,他要去王城的花园里偷摘来一朵白色的玫瑰,躲开侍卫的追捕,随后戴上美丽的桂冠,插上一条红羽,然后沿着一条山路往上走,去看清晨的暖阳,这才是属于他的生活,自由自在,无拘无束。沿途上,他有时碰上一只小狗,小家伙跟着他,边跟边嚷,他就故意放慢脚步,悠悠往前进。
就在那一天,他发现了一道石门,石门很难推开,他费了很大的劲,门开后,哗啦啦掉下一堆碎石头,而外面吵吵嚷嚷,他抬眼望去,许多带着红帽子的小老人正围着一男和一女。
他好奇地踏出去,又看见了一个长着翅膀的男人。他背对着他,肌肉忿张,皮肤是黑的,银色的头发随着微风轻轻飞扬,他似乎是出神了,没有注意到他在慢慢靠近。
他往侧面微微移了移,看清了他的眉眼,他长得并不是很英俊,但是非常刚硬,他的双眼是暗红色的,深邃无比。他在盯着一个人。
他随他的视线看过去。
有两人正费力的和一群小老头周旋,他看清了小老头的手并不是常人的手,而是一种似鹰爪的爪子,指甲锋利无比,它们凶狠的推搡着两人,又抓又挠,男人把女子护在怀里,身上到处是抓伤,鲜血流了一地。
女子努力的想从男人的怀抱中出来去查看他的伤势,却被更加紧的被禁锢在男人怀里。
她的嘴被划烂了,使原先漂亮美丽的脸看起来骇人又恐怖。
他几乎是立马要冲出去。但那个沉默的银发男人却突然发了话。
“法伊,答应我的要求。我治好你,放他走。”
“做....梦....”男人艰难的吐出两个字,就像是被人掐住了喉咙,只能发出一点点音节,粗粝沙哑难听至极。
银发男人立马就暴戾起来,身边涌起一股暗色气流,冷冽刺骨。
他的脊背立刻出了一层鸡皮疙瘩。
“我做梦?”他冷冷的邪笑,尖利的獠牙从他唇边刺出来,“你只不过是个废物!”他再次看向女孩,“法伊!我再问一遍!留,还是不留?”
女子的嘴挪动着,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疼痛使她眼泪流个不停,流到嘴唇激起了更大的痛楚,她冒着冷汗,眼神坚决的回望银发男子,用力坚定的摇了摇头。
她的眸子璀璨有神,亮得他心里一颤。
心中涌起一股屈辱,“那就去死!”银发男子抬起右手,一道红黑的光,直射向她,从她身上抽过来了一团白光,在黑暗的地方霎时撕开一道口子。
随着女子身体软软的倒下,男子停止了手上吃力的抵挡,颤抖着拥着女子蹲了下去。
“法......”极度破碎的声音,男人痛苦的哽咽起来,把她紧紧拥在怀里。
“法..法.....依...”
他身边的小老头们欢快地脱下头上的帽子摁在血迹里,左左右右的翻,直到完完全全的成为鲜红色。
他抱着她倒在血泊里,也不知发生了什么,又一团白色的光从男人的身体里转移到了女子身上。
随后大大小小的声音传过来。
“忿怒害死愚妄人,嫉妒杀死痴迷人。”
“恶人的亮光必要熄灭。他的火焰必不照耀。”
“恶人夸胜是暂时的,不敬虔人的喜乐,不过转眼之间。”
“恶人,必被剪除!”
......
他知道,这是圣经的句子,然后他看到那些丑陋小老头们惊吓的拿着自己的帽子四散逃走了,泥泞的地里钻出了许多小小的人,他们也是小小的老人模样,带着尖尖的红帽子,但看起来面善多了,它们一哄而上先托起女子扔到了一个地洞里,再来拖男人的时候。
银发男子瞬间腾空飞跃起来,一道雷电直直打在男人周围,好几个小人被震飞,而男人只是抖了一下再也没动静了。
银发男子飞速靠近,小人们紧急中只得抛下男子重新钻回地洞之中,一瞬间,那大大的坑又瞬间被填平了,地上只剩下一滩血和男人。
银发男人落了地,暴力的踹向男人,连带他身边躺着的被电击得半死不活的一只小人。
男人的力气之大,几乎把他踹到他的跟前,他没有犹豫,把小人收进袖子里,拉着男人进了石门,把银发男人堵在了外面。
他把他带回去疗伤,包扎他的伤口,将他的衣服换下来,但他仍然很虚弱。
睡睡醒醒,醒过来也无非只念两个字,“法伊。”然后又虚弱的昏过去。
无奈之下,他将他偷偷带去了宫里的魔法师身边,魔法师告诉他这个人的大部分生命消失了,其他的只够他支撑最微弱的机能。
而那只受伤的小人,他是森林的地精林诺姆,他将一切告诉了他,但很快就死了,化成一方土。
之后的几年里,他再也没有去到那里,听说他的国度里,莫名开始出现了奇怪的怪物,有的带着红帽子,有的扛着铁锹。
夜晚的这里常常会有东西在天空上飞翔,像鸟又像人,因为它有很大很大的翅膀,与他记忆中的那个银发男人一样的翅膀。
他不太敢出门了,怕那位猫先生被这些怪物找到。
不幸的是,他做的事被国家里的人发现了。他擅自开了一扇不属于自己国度的门,并且把不详的东西带进了国家。国王派人来惩治他,以至于他做了好几年的苦工。
无奈之下,他只能偷偷把它藏起来,否则外来人一定被处死。
至于那些怪物,魔法师们知道怎么对付他们。
而那位名叫雷鸣的猫先生,自有一天起,就再也没有醒来。
但他知道,他一定有机会醒来,而他正在等一个好时机,把他带回法伊魔女身边。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对这件事这么上心。
城里的占卜师用水晶球替他占卜,而在那个水晶球里,他只看到了他自己。
他下定决心,无论如何,都要找个日子,把他带出去。
只求个结果,看看善良人的结局。
事实上,他有一个很奇怪的名字。
“愚者”。
世人都说,愚人只做蠢事。
也就是在那一天,他背着雷鸣出来时,正好看见了卓尔,结果可想而知。
他太莽撞了,真是蠢的可以。
一连几天,卓尔把他关在笼子里,也不知对雷鸣做了什么,他的容貌发生了变化,变得更加的妩媚,像个女子,但还是可以看见他从前的样子。
他不知畏惧的和卓尔聊天,像一个传教士那样絮絮叨叨讲一堆大道理。
但卓尔却从不搭理他,一句也不说,总是盯着雷鸣出神,像一个沉默的聆听者。
思绪被拉回,愚人坚定的指向他,“我要把他救回来,他把活力给了魔女。”
茉莉征了征,她大概听懂了。
点了点头,她其实并不是滥好人,但事在眼前加上故事令人动容,她还是应下。
不知哪里来的风,阴气十足的冲了进来,吹得墙上的火光一阵乱摇。
【它回来了。】烈火突然警觉的伏低了身子,猫瞳猛的紧缩。
茉莉赶紧打开小瓶子,往自己和烈火身上洒隐身粉,包括背包和扫帚。
他们只能看见自己身上一点一点亮晶晶的小沙粒,却没办法确定自己是否已经隐身了。
这时愚人低低道,“看不见了。”
茉莉这才放下心来。
但是下一个声音让她心里猛地一跳。
“你在说什么?”
一道粗旷的声音从洞口处传来,她看见一个高大的人站在那里,他黑色的翅膀张的开开的,像蝙蝠一样骨架分明。他皱着眉头,仿佛极度不耐烦,银色的发丝凌乱的翘起,猩红色的双眼一瞬不瞬的盯着愚人的方向,充满了暴戾。
愚人咽了咽口水,结巴,“没,没什么,刚刚有一阵风,吹散了火苗,看不清东西。”
“别耍花样。”暗黑精灵卓尔一字一顿道。
卓尔收起翅膀,依着石床随意往地上一坐,带起一片尘土。随后他盯着石床上的雷鸣,几乎是充满依恋的,痴痴的看着他。
烈火敏捷的跳上茉莉的肩头观察,先摸清情况再说。
“有用么,把他弄成这幅不男不女的样子。”沉默的愚人发了话,“你就算把法伊的美貌强加到他的身上,你也不可能看到完整的法伊的脸。”
卓尔的脸沉了沉。
但是他却没有暴怒,反而眼神微微柔和了下来,然后淡淡的开口,“没关系,我可以看到她,她在我的心里。”
“你为什么偏偏要他?放过他不好么?”
“这你管不着。”他的口气冷凝下来,“你只要乖乖的呆在这里,少多嘴。”
“那我呢?我只是一个无辜的人,你把我留下有什么用?”
“你?”卓尔讥讽,“你帮了他这么多年,我知道你想做什么。但是你这么弱,对我根本构不成威胁。我留着你,是报复你,也是供我娱乐,有问题么?”
其实茉莉并不知道应该如何做,她的各方面能力都很差,现在也只有咒语方面还算过关。但是一来她并没有接触过足够的魔法,也从来没有好好学习过,二来隐身粉的时间还有限。
所以以目前的情况来说,外面开始聚集的红帽子可以无视,最棘手的还是眼前的卓尔。
在修行前,一切一切她都是依赖着烈火,现在烈火变得这样虚弱,她真的是有些不知所措。
烈火能感受到她现在的胆怯,但它如今这样根本帮不了她什么,不禁有些烦躁。
暗黑精灵对魔法的抵御性强,但对寒冷和炎热抵御性弱,或许可以利用这一点。茉莉思索着。
“蠢货,你帮他的理由是什么?”卓尔突然问道。
“我帮他,是因为他是个善良的人,不像你。”愚人实话实说。
“那你觉得我是怎样的?”他的眼神突然变得玩味起来,漫不经心的问。
“邪恶,无情。”愚人干脆往后一靠,笼子一阵响。
“你拆散一对恋人,没什么比你更无情。”
卓尔沉默一阵,周围的火光在淡淡的熄灭下去,他刚硬的脸庞看起来更柔和了,面无表情的看着雷鸣,他突然浅浅的勾起了嘴角。
“果然是个蠢货,真敢说。”
茉莉看着他,悄悄移动着,走到他跟前慢慢蹲下,因为他微微仰着头,所以脖子上挂着的那枚钥匙非常显眼。
嘴中碎碎默念了几句咒语,钥匙和绳子接口处的金属慢慢开始溶解,她小心翼翼的伸手去接。
拿到了。她松口气。
把钥匙给烈火,它含着给愚人递了过去。
正想着下一步要怎么做,卓尔猛地开口。
“所以,你们想好了么?要怎么对付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