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老师啊,我确实是很相信你,才将这一重任交给你,你可千万不能让我失望啊!”
“我…”柏青也只好把拒绝的话,再生生咽下去了,“我尽力吧!”
“好好好,那多谢柏老师了!”
“谢字柏青实不敢当,只求能为学校尽一份绵薄之力罢了。”
李校长颇感欣慰,又从桌上拿了一份文件,“柏老师,这是少帅此次来我们学校视察的事项安排,你尽快带我去送给少帅过目,有什么问题也请少帅当面提出来,我好改进。”
“好”,柏青接过文件,接着说,“校长,还有什么其他事吗?”
“没了,那你先去忙吧!”
“校长,我先出去了。”
柏青拿着校长给的文件没有立马回办公室,上课时间的校园格外安静,偶尔有片片落叶不知情地飘在人的头发上、肩膀上,最后落在地上,化作春泥。柏青走在校园的羊肠小径上,风吹着周围的树飒飒作响,她的心思也密密麻麻。
说起来,柏青也有好几月没见到他,没听到他的消息了。自从那场雨过后,柏青就下意识地躲着他,最后竟落得仓皇逃开。而他呢,自从那天转身离去,便没再说过什么,做过什么,就连她离开军营的那天,他也没再出现过。这段时间,柏青以为自己已经忘记顾然这个人了,已经把那段与他的过往看作是生命中的空白,无暇记起,还是不想记起。可是有些事发生过就是发生过,有些人存在过就是存在过,短暂的忘记只是深埋在心底,经人一点拨,还是会浮上心头。
柏青低头看了看手中的文件。既然逃不了,那就勇敢面对吧!
柏青下午正好没课,就拿起校长给她的文件准备去督军府找顾然。这份行程表她提前看过了,都是些形式上的活动。现如今,军阀割据,各霸一方,转乱不断,百姓民不聊生,已经激起了一些先进学生们的普遍不满,上街游行时有发生。顾然选择在这个时候来到学校,她也弄不清他的意思。如果是安抚学生情绪,那么这些形式上的东西确实可以起到表面上的作用;但是若想从根本上改变学生看法,这些是远不够的。
柏青来到督军府门前,又不知道怎么跟别人说自己要找少帅,就只好先站在门前守株待兔,等等看。门前的两名卫兵见一个女孩子一直站在那不走,各自奇怪地对视了一眼,其中的一个人走过来。
“你好,你不可以在这里逗留,请赶快离开。”
“你好,是这样,我有事想找少帅,能麻烦你带为通传一声吗?”
这卫兵看她一副学生的模样,以为又是哪个学生来少帅这闹事的,不屑道,“少帅是什么人都能见的吗?没什么事就赶紧走吧!”
“大哥,我是真的有事找少帅,麻烦你通报一声行吗?”
“不行不行,走吧走吧!”边说还边把柏青往外推。
柏青没法子,也想过要不找高为民帮忙,但最后还是被自己否决了。只好傻楞楞地坐在路旁等。来来回回从她面前过去了好多辆车,可都没有一辆是顾然的,等到后来,柏青也失望泄气了,低头拿石子在地上画画写字。
顾然忙了一天的军务,到了傍晚时分,王副官才进来通禀他今晚有个与承军众军政要员一起的饭局,顾然这才从办公桌旁起身出门。车子刚出督军府大门,顾然就透过车窗看见一道熟悉的身影,夕阳打在她的身上,令她的周围都泛着明亮的光彩,低着头在地上写写画画的样子就如十年前一般。
以前他经常被父亲要求在屋内读书写字,一读就是半晌,她就这样坐在门前的台阶上写写画画,等他出来后还委屈地跟他说,“顾然哥哥,你看我都画了好多个正字了,你怎么才出来。”
“停车!”
王副官在前座被顾然吓了一跳,等回过神来的时候,顾然已下车了。
顾然缓步走向柏青,生怕扰了这片刻的宁静与美好。柏青还是低着头,刚刚过去的车子她也懒得抬头看,反正都不是他。
“你怎么在这?”
柏青听到声音,抬起头就看见自己等了一下午的人站在自己面前了,那种激动就像是中了奖一样。
“少帅,真的是你!”
顾然见她看见自己那般高兴,心头也有浮上阵阵暖意,“你怎么…”顾然准备问她怎么坐在这的,话还没说完,柏青就送了他一份大礼。
“啊切…阿切…”
柏青在这等了一下午,到了傍晚天气有些凉了,止不住打了两个喷嚏。顾然见状立马脱下大衣,披在了她身上。柏青刚想拒绝,顾然就开口道,“我不想再被你的口水喷到。”柏青只好尴尬地挠挠头。
“你怎么坐在这,不进去?”
“他们不让我进。”
“所以你就傻坐在这,天都快黑了也不知道离开?”顾然简直要被眼前这一根筋给气坏了,却又奈何不了她,看她不说话了,只是低着头,接着问,“你来有什么事吗?”
“我是来找你的。”柏青这才抬起头看他,顾然听她这么说,原本心里的气也消了一半。。
“什么事?”
“少帅,听说你要去承平女中视察,正好我现在就在那个学校教书,我们校长就让我把这个行程安排表给你送过来,你看看有什么需要修改的地方,你告诉我,我回去跟校长说,再改改。”
顾然从她手中接过行程表,“那你跟我进来吧!”
王副官听顾然这么说,立马赶上来提醒他,“少帅,那边的饭局,大家都到了。”
“推了,没看我还有事要处理吗?”
“少帅,如果你忙的话,就明天再派人去我们学校跟校长说好了。”柏青怕耽误他的事,便开口
说道。
“我不觉得陪那些人吃饭会比这些学生的事更重要。”
说着还抖了抖手中的行程表。柏青没料到他会这么说,有些诧异,顾然走到前面见她还愣在那,催她道,“还愣在那干什么!”
“哦,来了。”
走到那两名卫兵面前的时候,顾然还特地停了一下,瞥了他们一眼,他们当然早就看见柏青了,不仅跟在少帅的后面进来了,还披着少帅的衣服,当下心里也是冷汗涔涔。柏青跟着顾然进到督军府,想来这是自己第二次来了,上次住在这的情景至今仍历历在目,再看看这人这景,竟生出些物是人非之感。
“柏青!”柏青听有人叫她,便循声望去,就看见顾云正从楼梯上走下来,也微笑着跟她打招呼。
顾云见柏青穿着顾然的大衣,觉得意料之外,细想又是情理之中,便打趣他们俩,“哟,你们两约会还约到家里来啦?”
“不是的,我找少帅是公事。”
柏青赶忙解释,可是顾云一副“你就别解释了”的样子,柏青又望向顾然,希望他能说句话,可是顾然又是一副“管我什么事”的样子,结果弄得柏青又一副“焦头烂额”的样子。
顾然看不下去了,只好说,“好了,三姐,我跟柏青还有事,先上去了。”
“好好好,上去吧,姐不打扰你们了。”
虽然是第一次来到顾然的办公室,但跟柏青想的一样,房间的摆设也很是简洁,给人一种华而不俗之感。
“坐吧!”柏青便在沙发上坐下,顾然则坐到她对面,开始认真地看行程表,柏青没事干,便偷眼看他。他的皮肤好想比第一次见面的时候黑了,倒更显成熟硬朗,身子微微前倾,两手自然地放在修长的腿上,一手还拿着行程表在仔细阅读。顾然看了好久的行程表,这是柏青没想到的,原来他很看重这次去学校视察。
“柏...”王副官端着茶进来,一时不知要怎么称呼她,叫“柏秘书”显然不合适了,可是叫”柏小姐“又显得生疏。
柏青看出他在想什么,“就叫我柏青好了。”
“哎,柏青...”
王副官刚想跟她聊两句,顾然将行程表放在茶几上,打断他的话,“你很闲吗?”王副官闻言只好灰溜溜地走了。
“依你对学生的了解,这样的行程安排,他们会满意吗?”
顾然首先想到的不是自己,而是学生,这让柏青又对他刮目相看了一回,“少帅,说实话,我看过这张行程表之后,我觉得太形式化了,对您深入了解学生起不到多大作用。”柏青也就实话实话。
“近几年,学生运动层出不穷,武力镇压只起到暂时的效果,绝非长久之策,我也是从学生时代过来的,他们的想法有时候也很值得思考与借鉴,只是方式有些极端,所以想要从根本上杜绝这一现象的发生,只有加深与学生之间的互相认识跟了解,这也是我安排这次视察的真正目的。”
柏青一时不知要说什么,想当年她也是游行队伍的一员,只因为痛恨常年的战乱,导致穷兵黩武,民不聊生,可是却未曾真正去想到任何解决方法,现如今,有个人愿意去帮助他们,了解他们,而且这个人手中还握有实权,这无疑让她对未来又重燃信心。
“我相信学生们听到您的话,肯定会对您有所改观。”
“那你呢?你对我怎么看?”
顾然话锋突然一转,柏青有些猝不及防,只有愣愣地看着他,气氛霎时又有些尴尬。说实话,她从未真正去了解过顾然这个人,就算担任他的秘书与他朝夕相处了多日,她也还是不知道顾然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面对紧急事故,他有超乎常人的冷静,甚至不近人情;但面对爱国志士,他似乎又有着与他们相同的热血。柏青看不透,也说不出。
“时间不早了,我送你回去。”
顾然见这边也没什么事了,也就没什么理由将她留下。
“不用了,我自己坐黄包车回去就可以了。”
“我送你。”语气自带命令,不得不遵从。
柏青拗不过他,只好听他的。柏青不愿他们知道自己家在哪,待车开到路口处,便要求下车了。她一个人在前面走着,却不知顾然正不远不近地跟着她,直到看她安全到家,才转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