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远王府,书房。
流羽皱着眉头,伏案批示。灯影憧憧,将他的背影射成一种单独投影在了墙壁上,摇曳不定。
天若端着参茶,步入书房。她轻轻的走到书桌边上,小心的放下了手中的托盘。看着流羽在昏黄的灯烛下,微微心痛了下。她拨弄了下不定性的火烛,看着还是不甚明亮的光,轻叹了一口气,又从旁处拿了几只蜡烛,点亮。
“没什么的。”流羽抬起头,对天若一笑,道,“一支就够了,习惯了。”
“歇息下吧。”天若递过参茶,笑着道。
流羽接过,啜了一口,看着眉目间浸染了寂寞的天若,微笑着道,“过几日,扶摇楼的事妥善了,我就多陪陪你。”
“你喜欢这个名字么?”天若轻柔的为流羽按摩着肩背,附在他耳畔低声问道。
“自然是喜欢的。”流羽笑了笑道,“你知道的,这个名字帮了我一个大忙。”
天若轻笑,道,“我可不喜欢那些猛禽。”她孩子式的埋怨着,习惯性的嘟起了小嘴。
原来,几日前,有人参奏流羽建扶摇楼招揽奇人异士,鹤轩帝就宣召流羽要问个究竟。流羽就说是为了满足天若的心愿,为她训鹰。而后,别院的扶摇楼内真的多了些鹰;而流羽宠溺天若的名声扬的更远了。
“那就不要去别院。”流羽将参茶一饮而尽,淡淡的道。他语气凉薄,眉梢处却潜藏着一抹笑意,宛如云霞遮掩后的一轮明月,清辉淡雅而迷醉。
“可是,我们的计划……”天若看着流羽清淡的笑容,忽然叹了一口气,幽幽的道。
“无妨。”流羽并不在意,安抚天若道,“最多和‘月耀’一样,在暗处就好。”
“紫绍宫。”天若黛眉未舒,聚在一起,轻声的道,“他岂是易于之辈?”说着,天若歉然的看着流羽,道,“这一次,我们真是两难了。”
流羽拉着天若,微微摇头。他抬手拂在天若川字凝结的眉心,指尖的茧带来微微的刺痛,“你的千金阁终于有用处了。”
天若看着流羽,仿佛不可置信,“你要在那里做事?”
“鱼龙混杂,才是好地方。”说着,流羽溢出浅浅的笑,将天若拉近,柔声道,“不是你的主意么?倒还不错。”
天若低下了头,不语。她何尝不知道流羽的苦心,总是与不经意间宽慰自己,可是一些事情不是说说就过得去的。
“你为了我,和天亦反目。我为你失了先机。”流羽轻轻环着天若,低声道,“两讫,好么?”他知道天若的性子倔强,只得用这个法子来劝慰。
“那不一样。”天若要紧朱唇,道,“那是你谋划多年的心血啊。”天若的泪水终于忍不住,颗颗滚落,打湿了白色纱衣。
“有得必有失。你怎么放不开呢?”流羽耐心的劝抚着,手划过天若的脸颊,轻柔的拭去她的珠泪。
“最多,我们重新开始。父皇身体正健,不急一时的。”流羽缓缓的说道,低沉的声音带着安心的作用,“何况,只是紫绍宫知道了‘月耀’,我们防着些就好了。”他没有告诉天若,天亦临走时将这件事情隐晦的透漏给了鹤轩帝,是以鹤轩帝才查问扶摇楼。
“我不想你骗我。”天若低声道,嘶哑,“我知道的,全部都知道的。”
“那么,你就该帮我。”流羽揽紧了天若的蛮腰,期待的看着天若,道,“而不是在这里自怨自艾。”
“好。”天若颔首,“我们从头再来。”她握紧了流羽的手,决意打这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
流羽轻笑,目光示意天若看着桌上的文牒,道,“一起看?”
天若默默的拿过了,认真的看着,不时还和流羽低声讨论。
灯火摇曳,两个人的身姿投影在墙上合二为一,契合。
就是这样一个平凡的夜晚,天若和流羽谋定了一切。
在此后的五年内,瀚海的轨迹一直按照他们的设想缓慢而坚定的移动,不曾偏离轨道半分。
“不出世,而运筹帷幄,智者也。”
————那一夜,在后来的《九州记传—舜和帝本纪》上是如此评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