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格子与秦木之间又恢复到了普通同学的关系。
所有那些未宣之于口的好感与百转千回的情结,一夕之间被人按下了格式化键。
有很多次课间休息秦木朝她的方向走过来,也有很多次放学路上他静静尾随在她身后,每次抬头不经意间撞上秦木的目光,秦木似乎想要解释什么,或是想要同她和解。可说苏格子记仇也好,原则不容更改也好,面对秦木的欲言又止,她始终抱以拒绝姿态。
苏格子依然是苏格子,大大咧咧没心没肺,热衷于在一堆破烂中寻宝,也毫不介意帮陈奶奶在学校垃圾成山的地方捡出矿泉水瓶和易拉罐,好几次满手污渍的样子被来扔垃圾的秦木撞见,秦木驻足看了她好久,小心翼翼地叫她的名字,但苏格子哼着歌,自始至终也没抬头看他一眼。
她不知道这伪装出来的豁达与若无其事杀伤力有多大。那天她就从他眼前走过,他望着她的背影,绞尽脑汁组织了很久的道歉与解释被迫无奈地咽回喉咙。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他甚至没办法静下心来专心致志地温书。灰尘很可怕,苏格子的冷漠也很可怕。
直到七月份的毕业旅行。
他们班都考得很好,十几个重本,二十几个一类本科,平时垫底的也都考上了自己目标的大学。向来严厉的老班喜笑颜开,大手一挥帮全班报了个团,虽说只是临市一日游,但大家还是无一缺席,兴冲冲地赶到约定的地方集合。
让人比较意外的是洁癖狂人秦木也破天荒地参加了这次集体活动。
开往临市的大巴车上,他坐在离苏格子隔一条走道的右手边,苏格子却故意要跟他撇清关系似的。坐到最后一排去找同学聊天,他只好一个人去最前排,颇有超凡脱俗的味道。
到了目的地,老班见天气有点阴,还在犹豫要不要按照计划登山,秦木已经背上登山应急包出发了,大家一看也跟着兴致盎然往上冲。
事实证明老班的担忧是有道理的,一行人还未登顶,天便已经完全阴沉下来,头顶是横陈的灰云,不时伴随一声惊雷,怕是要有场暴雨要落,游人们都陆陆续续往下走。
老班走在最后面,催促大家有秩序地下山,但雨很快落下,颇有越下越大的趋势。下山的石板路又湿又滑,有女生摔了一跤,被身旁的同学搀起来往下走。
苏格子也和小伙伴手挽着手往下走,雨势渐大,雨伞挡不住,渐渐视线也被雨水干扰。身旁的女生滑了一下,苏格子想拉她没拉住,自己也跟着摔下去。
脚踝处霎时传来一阵剧痛,周围的人都过来拉她,她咬牙摆摆手:“估计崴到了脚,你们先下去,我自己爬起来慢慢往下挪,没事,你们先过去帮别人。”
她右手撑在石板上,好一会儿才勉勉强强站起来,刚想往下走,脚踝处扯痛的神经又让她停下来,还是找个人来帮忙吧,她眯着眼回头,雨雾中像是起了灰雾,有人站在身后不知旁观了多久,苏格子忽然无比灰心和愤怒,赌气似的,咬牙踉跄着往下走。
身后的人亦步亦趋地跟上,想为她撑伞挡雨,却被苏格子转身避开。
她性格有多倔,这是打定主意要跟他划清界限了!
秦木握着雨伞的手背绷起青筋,嘴唇紧抿,望着苏格子逞强往下走。她勉强下了两级阶梯,脚下打滑再次跌倒,脚踝的剧烈疼痛加倍,没忍住便痛呼出声。
秦木瞬间慌了神,也就是在那一瞬,什么纠结犹豫挣扎都顾不上了,伞也拿不稳,大步跑过来蹲在她面前。
“趴我背上,我背你下去。”他语气颤抖,隐隐有拜托她妥协的恳求。
苏格子怔在原地,秦木只好将她的手臂扯过来,背在身上。他戴着手套的手是颤抖的,披着雨衣的身体也是颤抖的,给苏格子一种他随时就会突破临界点将她扔出去的错觉。
可是没有,他一直在颤抖,说不清是在慌张还是排斥,脚下的路也不平坦,他趔趄了好几下,可是他好好地将苏格子背下了山,将她平平稳稳地安顿在山脚下的凉亭休息区里。
苏格子处在震惊之中,来不及说话,秦木已经像一阵风似的跑走了。
他跑向的地方是洗手间。
苏格子不禁苦笑,心想还好此时不是冬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