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灵珺归心似箭,途中只略休息几次。日渐西斜,远远见到一座城门,上书三个朱漆大字“洛州城”。此时仍有行人进出城门,苏灵珺一抖马缰,便进了城。
只见城内人头攒动,巨铺林立,真是一片繁华。苏灵珺因自小体弱,从未远行,在青要山清修期间,也未下过山,那桃坞镇虽热闹,但也比不上这大城繁华景象。
此时城中仍然热闹,苏灵珺牵着马儿走着,心下盘算,先找家客栈,歇歇脚明日上路。见前面一个衣衫破烂的小女孩儿,不过七、八岁,伸着脏兮兮的小手,问路人讨钱。讨到一个衣着华贵的公子面前,那公子不甚耐烦,将小女孩儿推倒在地。那小女孩额头擦出了血道子,委屈地哭着。旁边的随从骂道,“小叫花子,不长眼睛,挡了我们薛公子的道,还不滚远点!”
苏灵珺见此情形,实为气愤,便想上前替那小女孩讨个公道。恰好一个紫衫女子打此路过,搀起那小女孩,用手帕替她擦去眼泪,柔声安慰。
那富家公子见紫衫女子,像变了个人,殷勤上前道,“清妹,你也来这玩呐?”
紫衫女子冷冷瞧了他一眼,道,“我可不如你整日清闲。”从袖口掏出银钱塞给小女孩儿,柔声道,“快回去罢”。那小女孩儿喜笑颜开,不住道谢,一路小跑回家去了。
那富家公子脸上挤成了一团花,笑道,“李世伯最近可好?听闻世伯最近身子不太好,需要帮忙的,招呼一声便是了,你的事也便是我的事嘛。”
紫衫女子见那富家公子粗俗之样,鄙夷之至,道,“我还有事,告辞!”头也不回,径直走了。
苏灵珺离他二人不远,这一幕均看在眼里,心道,“既然已有人替那小女孩出头,我还是不惹事罢。”她转了几条街道,走到一个清幽的巷子,见一个两层小楼甚是清雅,门上匾额写着“铭香客栈”,笔锋苍劲浑厚,字体飘逸洒脱,刚柔相济,苏灵珺心里不由得暗自赞叹了一番,打定今夜在此投宿。一下马,便有侍者来牵了马匹,招呼客人。
苏灵珺要了一间二楼朝东的房间,在转角之处,颇为清净。那侍者恭敬道,“客官先好生歇着,一楼可用晚膳。”说罢却身出去,轻轻掩上房门。
房内有两扇窗户,苏灵珺推开窗户,原来客栈后面是一片湖水。此时日衔西山,落日余晖映照在湖面上,泛起粼粼波光,别有一番意境。
苏灵珺稍作休整,下楼点了几个素菜。此时店里六七张桌子上有人用餐,甚是热闹,这边叫嚷“小二,怎么我的酒还没上”,那边叫嚷“我的菜也没上!”这铭香客栈店小伙计也少,跑堂的伙计只有两位,忙的晕头转向。那伙计给苏灵珺上了菜,苏灵珺忙道,“这菜不是我的。”
邻近左首桌上有四人,一男子嚷道,“那菜是我们点的!你这店家,忒糊涂!”
店小二摸了摸额头的汗,忙把菜端过去。那边却不依不饶,说是这菜从别桌端来,定是用过了的,那店小二被缠得没法,只得让后厨又做一份。
苏灵珺匆匆用过晚饭,喊来店小二结账,可翻来翻出没找到银子。她索性一股脑儿把兜里的东西都倒在桌上,蜈蚣毒宝骨碌碌滚到了桌子底下。她想来想去,钱应是放在客栈房间里的包裹里了,便道,“这饭钱先记在房间账上,我明日一并结清。”那店小二此时正忙,也不计较许多。苏灵珺收好东西,信步出了客栈,沿湖边走着欣赏美景。
“姑娘,你的东西掉了!”一个金带束发,一袭白衣的年轻公子站在眼前。那公子左手拿折扇,气度斐然,彬彬有礼。他收起折扇,双手捧一香囊,上前道,“姑娘,你的香囊掉了,物归原主。”那香囊绣工精巧,坠有精雕白玉富贵瓶,看似名贵无比。
苏灵珺瞥了一眼,道,“这并非我的,公子另寻失主吧。”
那公子道,“这香囊绣工精巧,主人定是位大家闺秀,在下心想失主定会来寻,便原地守候。这大半日了也只等到姑娘一人,见姑娘娴雅秀美,气质若兰,心下觉得定是香囊主人。莫不是姑娘嫌在下粗陋,不好意思认领?”
苏灵珺道,“公子误会了,此物确实并非我的,公子还是再等等罢。”便不再与他多说,只顾自己赏景。过了一会,苏灵珺悄悄回头,那男子仍站在原地。她见天色渐暗,便准备回客栈早些歇息。走了一会,心觉有异,似乎有人跟着自己。她这一路谨慎惯了,便施展轻功,左穿右绕,兜了一大圈,觉得应当不会有人跟着,方才绕回到客栈。
回到客栈,苏灵珺简单洗漱一番,这几日也疲乏了,便早早躺下。半夜听得有声响,苏灵珺起身查看。此时月光皎洁,透过窗纸洒下来。忽然一个黑影晃动,一闪而过。苏灵珺长剑出鞘,靠在窗边,凝神戒备。过了许久,动静俱无,苏灵珺心下想,莫不是自己看错了?亦或是蝙蝠燕子?又等了一会,也不见有甚异样。便轻手轻脚到窗前,慢慢打开窗户,什么也没有。
苏灵珺心下一动,莫不是这客栈有古怪?这客栈只两层高,一楼做酒楼,二楼宿客,朝湖窗户外并无回廊。她使出轻猿术从窗户翻到屋顶,见隔壁屋亮着灯,便使一招倒挂金钩,脚勾住屋檐,头朝下探视屋内情景。此时微风送来,她倒挂在屋檐上,正如一朵随风绽放的花朵。
那屋内灯火明亮,当中摆放着两口乌漆棺材,旁边坐着一个白衣公子,手拿折扇。苏灵珺心道,“原来是此人,鬼鬼祟祟的,不知要做什么,且看看再说。”
屋内还有二人,看神情和装束,似是白衣公子下属。那白衣公子轻摇折扇,示意二人将棺材打开。那二人将棺材一一打开。苏灵珺心道,“这也不像是做棺材生意的,莫非这几人将劫来的钱财装在棺材里掩人耳目?”正想间,那下属打开了棺材盖,苏灵珺大惊失色,险些掉了下来。
原来两口棺材里面装的都是美貌女子,其中一个身着紫衣,竟是白日见过的那女子,衣衫头发均有些打湿了。另外一个女子也是容貌秀丽,这二人均双目紧闭,似乎沉睡了一般。
此时苏灵珺听到自己房中有悉索之声,一分神,脚上弄出了些声响。白衣公子大喝一声,“谁在外面!”一支袖箭疾飞过来,苏灵珺双脚一钩,身子上扬避开袖箭,顺势翻身站到屋顶上,面前一个黑影一闪而过,翻到了自己房间里。
苏灵珺拿稳宝剑,跟了进去。非要弄个明白不可。待她进了房间,那两条黑影却夺门而出。苏灵珺喝道,“是谁?”步伐轻捷追了上去,那两人轻功较苏灵珺差了许多,转眼间被苏灵珺追上,堵在了二楼回廊尽头。那二人黑衣蒙面,一使眼色,飞身上了屋顶。苏灵珺穷追不舍,眼前白光一晃,竟是那个白衣公子。
那白衣公子喜不自禁,道,“姑娘,你我二人真是有缘……”
苏灵珺急道,“有人从我屋里跑出来,我没空跟你废话!”
那白衣公子和声道,“可是那二人?姑娘莫急,我去替姑娘擒来!”话音刚落,便翩然出去丈许。不多时,只听到啊、啊两声惨叫,那白衣公子一手一人,轻飘飘地提了过来。苏灵珺心下骇然,那两名黑衣人身形也算高大,竟然被他提了过来。
那白衣公子将那两名黑衣人丢在脚边,道,“这两人如何处置,请姑娘定夺!”
这二人腿上鲜血淋漓,蒙面黑布已被摘去。苏灵珺道,“你们半夜溜进我屋子,要做什么!”那两人口中嗯哼不止,显然腿上伤口不小。
那白衣公子踢了两下,道,“姑娘问你,快点说!不然,小爷打断你们双腿!”说罢,用脚在其中一人伤口上用力踩将下去。
那被踩之人此时已无力反抗,哀嚎不止。两人不住告饶,道,“英雄好汉饶命!”“姑娘,东西还你,万勿怪罪!”其中一人从身上拿出一个泛着红光的圆球。
苏灵珺伸手接过,道,“咦!这不是我的毒宝么!你们为何要偷这东西?”这是在尸莾山中得的蜈蚣毒宝,别人要此物有何用?她心下甚为疑惑,忽然想起,这两人便是在客栈用饭时邻桌之人。
这两人不约而同道,“这……这……”
苏灵珺道“这东西又不值钱,大丈夫当光明磊落,为何行此偷偷摸摸的勾当?”
这两人颇有为难,支支吾吾,不知从何说起。白衣公子笑道,“姑娘不值得跟他们这下三滥的置气,既然东西已经拿回来,在下便替姑娘料理了他们就是了,省得惹姑娘心烦。”
其中个子略高的一听此话,按捺不住道,“谁是下三滥?我们是……名门正派弟子,只是今晚事出有因,得罪了姑娘,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那白衣公子冷笑道,“名门正派?哼,毒宝......你们是华宝派的吧?”又道,“别人不知,我可知道。物华天宝,皆有灵性……你们偷这蜈蚣毒宝,不外乎是修炼之用……”
苏灵珺眼见这二人腿上鲜血淋漓,觉得这二人也并非大恶,心有不忍,便道,“放了他们。”她一心遵从师父教诲,道可伤人,亦可救人,另则她对毒宝并不甚看重,且偷窃之人被伤的也不轻。人生在世难免有犯错之时,既无大错,便当饶过。
白衣公子诧异道,“姑娘,这二人定要好好惩治!”
苏灵珺道,“他们偷我的东西,已经还回来了,该受的惩戒也受了。让他们走罢。”
那二人听到此话,不住言谢,拖着伤腿,一瘸一拐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