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边传来一个“吧嗒”的声音。
似乎有什么人推开门进来了,欧羽泽静静地躺在地毯上,接着好像又有谁在他身边坐了下来,然后珊琪的脸就出现在他的视线里。
“我真是个不孝子!”
欧羽泽看着珊琪,红肿的眼睛有如核桃一般,带着浓重鼻音的声音已经有些干涩:“我从来都没有主动给他打过电话,除了要零花钱以外,从来没有因为别的原因给他打过电话。”
“我还说自己不管他们,懒得管他们…他出事前一天还让我照顾好妈咪……”
“我真是个混蛋,混蛋!不孝子!混蛋!不孝子!”
欧羽泽狠狠地骂着自己,仿佛要把十六年来所有要对爸爸说的话都深深地嵌进这两个词里。
“珊琪!”
欧羽泽喊着忽然从地毯上爬起来,双手抓起她瘦弱的肩膀,紧紧地盯着她:“珊琪你告诉我,万一爸爸他出什么事,我该怎么办?”
像一个急切盼望着答案的孩子,珊琪面前布满血丝的双眼让她心里更是一阵难受。
“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欧羽泽像头受困的小兽,发疯地摇晃着她;而珊琪单薄的身体也好像他手里抓着地一张纸,跟着乱晃起来。
“泽,你不要这样!”
“小鬼,你先把珊琪放开!”
看到欧羽泽发狂的样子,门口几个人一下子从房间外挤了进来。
欧羽绯想拉开他的手,但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这个孩子的臂膀竟变的如此有力!
珊琪被抓得生疼,但此时更疼的是自己的心;看着面前哭泣的泽,珊琪感觉自己的心伴随着这阵摇晃一起重重摔下去。
“你告诉我!”
欧羽泽丝毫没有理会周围几个兄弟,沙哑的声音似乎要冲破房间:“我该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
“啪——”
一记响亮而干脆的声音让卧室里四个男生都静了,确切地说是惊呆了。
脸上慢慢泛起一阵火辣辣的痛,欧羽泽从自己歇斯底里的世界中醒了过来,无力地垂下胳膊,开始像个孩童般,小声啜泣着。
“怎么办?不孝子?一个人躲在房间里哭鼻子,还讲着什么浑话!”
珊琪紧握着红烫的手,眼泪开始在眼眶里打着转:“你还知道自己不孝啊?难道你现在这个样子就是孝子了吗?”
“从来不管爸妈…那你以后多关心他们不就好了吗?对爸妈的爱,只要当下明白了,及时补救都不会晚,用剩下的时间告诉他们,你有多爱他们!”
“舅舅他现在只是受了伤,你就这个样子。生老病死是每一个人都要经历的事情,但如果以后真出什么事,你现在这个样子让他怎么放心。你这样就对得起他,就是孝顺他了吗?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你有想过你妈妈吗?你有想过静姨该怎么办吗?”
房间里没有人再说话。
珊琪强忍泪水训斥着,似乎所有人都能体会到泽此刻的心情,欧羽承也陪他一起坐了下来。虽然珊琪还是很生气地看着他,但她的心却和他一样疼。
“既然已经现在了,那就把爸爸交待的事情做好才是真的对得起他。把你妈妈照顾好,让你爸可以在医院里安安心心地养身体。让他知道就算真出什么事,家里还有另一个男人可以站起来,像个男子汉一样撑起家里的半边天,这才可以让他宽心,你明白吗?”
仿佛被珊琪一语点醒,好像笼罩着自己好几天的雾霾里突然出现了缝隙,欧羽泽无神的眸子再次闪烁起来,抬起憔悴不堪的脸。
看着珊琪红红的眼睛,欧羽泽抽起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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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泽,”珊琪拉过他无力垂着的手,语重道:“不管发什么,你还有我们大家。”
旁边,欧羽承也温柔冲他笑道:“虽然你一开始就很介意做我们的弟弟,不过,现在不管你认不认同,你都已经是了。而且,这个关系你好像是赖不掉了!”
“对啊!臭小鬼,还有我们呢,你现在这样是要闹哪样啊?”
欧羽绯说完拍了拍他的肩膀,一股暖暖的感觉就透过绯的掌心传了过来。
“泽,你可是我唯一的弟弟耶…”
一旁,最是担心他的欧羽炫终于插上话,看着他,炫好像忽然又想起了什么,快速跑出了房间,接着从外面抱了一堆东西进来。
看着他进来时怀里抱着的东西,欧羽绯紧张地捏了一把冷汗,真怕这个家伙一冲动,怀里的东西就会蹦出来。
“小心一点!”
大家千叮万嘱。
“泽,你看!”
原来是客厅里珊琪刚买给大家的杯子,欧羽炫跪起在地毯上,把怀里的盒子放下来,在欧羽泽面前打开了每一个盖子。
看着眼前的一切,欧羽承有些不明白:“炫你要干嘛?”
“泽,你看!你看到没有?”
欧羽炫把面前的杯子拼拼合合,弄得“叮当”直响。
“你看到了吗?”
欧羽炫放下手里的杯子再次问道,明亮的眼睛看着他泪迹斑斑的脸庞:“哎呀!就是不管是哪两个杯子,只要是任意两个,它们都可以拼成一对完整的翅膀,就像我们一样!”
欧羽炫抬头看看大家,但大家还是不了解他想要表达的意思。
低下头,欧羽炫又使劲想了一下。
“就是,不管发生什么,只要大家还在,我们就可以变成对方的翅膀,变成一对完整翅膀,互相扶持,一起飞翔!一起飞向我们的天空啊!”
“你呀!”
欧羽绯一个激动拍向他,差点没把他手里的盒子给拍飞了:“真没想到你这个大条的家伙也会说出这么有内涵的话来!”
终于说出了心里想要说的话,欧羽炫看看大家,灿烂地笑了,脸上又射出活力万丈的光芒,一下子把笼在欧羽泽脸上的阴云远远地驱到了一旁。
看着欧羽炫,欧羽泽忽然有种很深的感触——那就是自己真的是他唯一的弟弟啊!
-
“变翅膀,怎么可以少我和珊琪呢?”
“凛?”
欧羽绯转头,路枫凛已经走了进来,怀里抱着他另外取来两只盒子。
“泽,我现在要告诉你一件事情。”
路枫凛说着放下手里的东西,冷冷的脸上却透出晴朗,“我爸刚给我过电话了,舅舅他已经醒了,脱离危险期了,而且过不了多久,静姨就应该会带你去探望他了。”
“真、真的吗?”
欧羽泽望着路枫凛,似乎不敢确定自己听到的消息。
终于是雨过天晴,不止是欧羽泽,所有人脸上都浮现出阳光的颜色。
“凛,你说的是真的吗?”
“我可能为了哄泽说一些无聊的事么?”路枫凛看着欧羽绯,嘴唇轻撅着笑意。
“呵呵!那真是太好了!”
“…谢谢,谢谢你们,哥哥们!”
欧羽泽抽了抽鼻子,抹着脸上的泪痕,咧嘴笑起来。
可是,看着欧羽泽眼神变得清澈,珊琪鼻腔里忽然一阵酸涩,攒了半天了眼泪一涌而出,失声大声哭了起来。
“珊琪你怎么了?”欧羽绯俯下身,紧张地搂起她。
“珊琪姐?”
“喂?!你哭什么?”欧羽泽盯着面前梨花带雨的模样十分不解:“我都不哭了,你怎么又开始哭了?”
“我、我太高兴了嘛!”
珊琪抽着鼻子,看着房间里被自己搞到紧张兮兮的五个家伙。听完她的话,路枫凛松了一口气,其他几个人全都嘻嘻地笑起来。
“…笨蛋。”
“好了珊琪,不要哭了,难道你想哭成他那个样子?”
欧羽绯笑着帮她擦起眼泪,恶搞一样指起旁边眼睛红肿的欧羽泽:“像只青蛙一样。”
“什么?……”
被人说成像青蛙一样,欧羽泽一惊,接着很努力把肿得像核桃一样的眼睛瞪了个大:“本少爷哪里像青蛙啦,真是莫名奇妙…跟你们搬到这边,不是被发情的母猫吓到,就是被你们说到像青蛙一样,那么恶心的东西……”
一时间,欧羽泽又恢复了往常的样子,不过,谁都没有再管他,任由他一个人坐在地毯上吐槽着。
欧羽炫慢慢收拾起地上的盒子,就在他收拾的过程中,他拿起一个很特别的杯子仔细看了起来。
“这个杯子是谁的啊?为什么是空白的?”
“哦,那只是我的!”
珊琪还在抽着鼻子,接过炫手里的杯子放回了盒子里:“我还没想好自己要什么图案。”
“对了,我的我还没有拆开看过。”
欧羽泽翻找着地上的盒子,就在他找的时候,珊琪已经拿过一只盒子交给了他——盒子里躺着的杯子上蓝紫色的花朵远远地看上去好像一串串丰硕的果实。
“…葡萄?”
盯着杯子半天,欧羽泽挤出这两个字:“什么鬼啊?!为什么你们的都是花,我的是葡萄啊?而且还是倒着长的?”
“不会吧?”
欧羽绯接过他的杯子看了起来,只是瞟过一眼,欧羽绯便毫不客气的又在他脑门上爆起一记响栗,“小鬼,你是不是傻?这个是风信子,哪里是葡萄啊?”
“风信子?”
欧羽泽喃喃地念着,这次他没有急着去揉脑袋,只是望着簇拥在杯子上的那抹调皮晶莹的蓝紫色,若有所思。
“笨蛋,连自己要绘的图案都搞不清楚。”
“我说路枫凛,你姐姐我现在正伤心呢,你就不能配合下氛围啊?”
“秀逗。”
路枫凛鄙夷地看着地上坐着的傻瓜又补充了一句:“脑残宝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