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地,燕雀居。
燕雀居虽其名雅致,却是一间不大不小的客栈,楼身采用木块雕砌,勾心斗角。上下两层,前后两院。整体而言简单大气却又不失古意。
楼上为店主家人的栖息之所与客人投宿之处楼下为饭馆酒肆之处,分前后两处。庐舍内一切从简,仿佛只是舍主人的暂居之地,又似乎是他人的久别重逢处而店名,而店名也正应了词人陈汝元《金莲记焚券》中的那一句“蒙还燕雀居,当尽犬鹰之力。兹且相别,后或再逢。”
话说这燕雀居因屋主人在北地也算小有名气。
北地常年战乱,是蛮荒之处,寸草不生,多半被沙土覆盖的地界上常年官兵驻守,而且,时不时会有夷蛮入侵,大战不断。小战频发。
由于战乱连绵,北地人烟稀少,为避战乱,但凡有机会的人都迁徙到外地,虽说战乱之地同样是揽金之所,但不要命的毕竟是少数,更慌恐到此地来营生的是一位妙龄女子。一传二,二传三,大家就都知道了有那么一家叫燕雀居的酒楼。
“雁丫头,昨儿订的竹叶青送来了,这回还给你带来了‘稀罕物’说是从夷地贩来的。“一双黑地粗布做的的鞋子伴着话音便从门槛中迈进来了。原来是一穿着藏青色的补丁衣的白发老汗,沙哑着声音又咳了两声,一双浑浊的眼睛直直目视着前方。
一进门尽收眼底的就是正厅前摆着的一缸又一缸的酒罐,前方一红木柜台,左右排列的几张桌子凳子都整整齐齐干干净净的。
“是吗?严老爹,可带来了啥劳什子的稀罕物?“一身着白色内衬,粉色麻衣的女子从楼上走了下来,那女子的脸乍一看是平淡无奇,细看之下却有着别样的风采。被狭长睫毛所覆盖的眸子,猪丹鼻,点降唇。一切近乎完美的五管被暗沉的肤色所遮掩明珠蒙尘用来描述她再合适不过。
走出门,几个半旧的大板车半正停在店前,上面有几口大酒缸鳞次栉比的排着。
“雁子,这次的酒你可都要收下,可都是叔专门给你留下的酒,“说着伛偻着的身子用力挺了挺,浑浊的眼里泛着水气,张口又道:“这儿还有一些好酒咧。”
“好,严老爹您老的货可是最好的,哪有不收的的道理,详细情况我们进屋坐着聊。”温沁的声音下透着一分沉稳。
进了屋,刚刚坐定。
“严老爹来了。”端着茶壶的一十五六岁的少年走了过来,只见这十五六岁的少年唇红齿白,眉清目秀,长的极其俊美的脸上正挂着灿烂的笑容。
“对,来送货,青小子,桑小兄弟去哪了?怎么没见他。“坐下后的严老爹四处打量了一番。
“昨天刚走,去换些调味品和平常的用品。“青孜斟好三杯茶,将茶壶放下道:“雁儿,我下茶放的可是严老爹最爱喝的大红袍,他也不关心我。”
“这哪能,平日里都是桑小师兄招待,这不才问了一句。”严老爹摆手道。
“这年头塞北不安定,什么都缺,唉,想年前你们搬来还真是让人吃惊,这战乱之地虽不云及战场却也是风波末平,也只有我们这些老掉牙的跑不掉,没辙,但凡有能力的都躲难了,你们真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让人真是怪搞不懂的“严老爹一脸回忆的朝门口瞥了眼:“吆,有官爷来了,阿雁你赶忙招呼去,孜小哥,来帮忙一快赶紧搬一搬,省得货车挡了做生意的门。“
严老爹将头上的毡帽取下,将衣袖撸过胳膊肘,走到青孜边摸了摸他的手臂:“孜小子,脸像个女娃子便罢了,连个膀子也这般…以后可怎么取媳妇儿,养家呀,可得好好练练,咱塞北可都是真汗子,桑小师兄出门,阿雁就要指忘你这个弟弟干力气活呢。”
此时几位官爷踏进居里,听了严老爹的话后,其中一个还半开玩笑道:“绝无虚言,青孜你这小身板扛不扛得住,还是该早早多个姐夫来接手。雁枷,我就不错。“
“谁说的,我力气才不小。“青孜白嫩的肤如凝脂上黑白分明的眼珠不由一向左一转,翻了个白眼后便同严老爹出门搬酒。
青孜回来时,雁枷正将一盘刚出锅的炖肉上桌。
“严叔呢?“雁枷将砂锅放好后将搭在肩上的方帕取下,将青孜身上搬货时所沾到的灰尘抽打掉,双眸看向他。
“走了,说是还有几户人家订了酒得去送,天晚了路上不好走,下回一起结帐。“
“也是,马上年关了正是忙着的时候。”
话音刚落便听落座正吃的正欢的几位官爷传来的闲聊声。“这朝庭也是抠门,早先这饷银苛扣的厉害也就罢了,这快过年了却发不出来了,也不想想这可是从夷人的金戈铁马下用命换的。”说罢将手握成拳重重地敲打在桌上。
这时一个身板瘦弱的兵爷用手连忙拽了拽他的袖口,“小声点,不怕掉脑呆呀!不是说朝庭派遣南贺王不日到我们这来了。”
“话说咱们南贺王就是好样!”
男子说完后旁侧那个皮肤黝黑的男子压低声音“听说这次蛮夷派出的是北狄王的亲儿子有着第一武士的王子辛屋巍。”
“你说的那个什么王子的我知道,是挺厉害。”
旁人笑着嚷道:“厉害管什么用,碰上咱们南贺王,还不是被打回老家去了?”一口气喝干碗里的酒,把酒碗慷慨地往桌上一放,拿起酒壶晃了晃:“青孜,再来一壶酒!”
一听南贺王五个字,对面的也立即点头,边倒酒边说:“我听过,这可是我国的第一矛士,没有他算不来的局。”
正议论纷纷,忽然听见一声长叹:“这南贺王是自动请缨来的。”
此话仿如平地一声雷,惊得正聚在一起喝茶的几人目瞪口呆。
倒酒的手一抖,惊道:“什么?南贺王……”
“都不知道吧?”对面的那人用袖子扇着风:“我昨天才从都城过来时听说的。”
“这南贺王是不是傻,才平定了边疆南蛮的犯军,刚刚回到都城受赏,怎么又揽了这么一个吃力不讨好的活?”
“嘿,说来奇怪,就是回到都城的当天晚上,他就觐见上奏要来这”见周围众人都聚精会神听着自己说话,那官爷卖了一个关子。
“一定有什么原因吧,那能平白无故的。”有人猜。
“别听他瞎说。”也有人晒道:“我才不信南贺王会有其他想法。王府世代是忠心臣子,定是为着黎民百姓着想。”
见有人怀疑他的话,胡子一翘,嚷道:“随你们怎么想。
听到此刻,雁枷手指下正在拔弄的算盘停了下来,被眼帘半遮的双眸左右闪动下后又恢复往昔的透亮,接着拔动起算珠,啪啪啪,啪啪啪…
驿道上树枝的新芽在夕阳的拥抱下,显得慵慵懒懒的。
一辆华丽的马车正被亲护军护卫前行在驿道上,车厢内神情冷峻专注的男子,他的脸部轮廓很深,有一双漂亮的凤眼,眼尾上勾,薄而翘起的嘴唇,整张脸显的那么勾魂夺魄却又冷漠无情。此时男子的嘴唇微张。那张比女人还精致的脸,感叹了一句:“好久不见了,可真想你呀。”男人紧绷的脸上终于泻出一丝极浅的笑意,腾出一只手来修长的手指在木制的窗沿上有规律的敲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