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李问心几句话说得顾天来难堪不已,赵延庆送上一架梯子让下台。
顾天来笑了笑,道:“李护法快人快语,鉴于商盟与贵教的关系,本盟主自然会慎重考量,李护法,许掌门,听说你们与长生也有些故旧,待我将长生请来,各位乘此见他一面,岂不快哉?”
这顾天来也没安好心,当初,长生就是因为给李问心送信一事,被逼得离开了玄剑宗,这事他怎会不知?此时若是再与长生见面,传扬出去,只怕长生与八大仙宗的关系,又不知会生出怎样的变数来,或者其中有机会可寻。
许元宗眼睛一亮,拍手笑道:“甚好,许久未见长生兄弟,怪想念他的,我还担心顾盟主不许我等见他。”
顾天来摆手道:“哪里话,几位又不是外人,就不要说这见外的话了。”
李问心皱眉道:“还是不见的好,上次给长生带的麻烦已经够多。”
又瞥了许元宗一眼,道:“顾盟主,他要见,便随你决定!”
许元宗的笑容凝固在脸上,肉颤了两颤,方才叹道:“算了,算了,一时没想到这其中的利害,原以为,他乡遇故知,是件美事,既然如此,不见也罢。
顾盟主,麻烦你给长生带个话,就说上次的事情是许某考虑不全,生出了许多事端,实在对不住他,不过,在许某心中,着实十分挂念他。”
李问心眯着眼睛瞟了许元宗一眼,冷哼了一声,什么话也没说。
顾天来惋惜道:“既然如此,倒是顾某多事了,许掌门,这话我一定帮你带到。不见也罢,钦安峰那边,也有人在这边,遇见了也不好。”
李问心眼睛微睁,问道:“钦安峰?是谁?”
顾天来道:“留在这里的是幻芸长老。”
李问心长叹一口气,满脸落寞,半晌方道:“话已经带到,我们走吧,顾盟主,借用一下你城中的传送阵。”
顾天来笑道:“这是当然,只是李护法又何必急着走?在我天宁城小住几日又何妨?”
李问心摇摇头,道:“不必了!”竟然懒得应付顾天来,转身便要离开。
赵延庆圆场笑道:“李长老还有些要务,不便多留,还请顾盟主见谅!”
顾天来眼睛眯成一条线,笑道:“哪里哪里,既然如此,便不留各位,我送几位去传送阵。”
从传送阵归来,顾天来脸色阴沉得几乎能滴出水来,一挥袖,将房内桌上的细瓷茶盅茶壶一股脑扫落在地上,薄如纸的细瓷片碎了一地,又看那金丝楠木圆桌不顺眼,飞起一脚,将那镶金嵌玉,雕工精致的桌子踢了一个粉碎,只吓得一边伺候两名丫鬟瑟瑟发抖,“噗通”一声跪倒在地,磕头不止,生怕是她们哪里做得不好,惹怒了顾天来。
顾天来指着门口,喝道:“滚出去!”
两名丫鬟如蒙大赦,急急忙忙逃出了房去。
顾天来的胖拳头捏得“咯吱咯吱”作响,恨声道:“欺我太甚!若有一日,我必手刃此獠!”
门口正欲迈步进来的郑叔听闻此言,愣了愣,叹了口气,走了进来,道:“天来啊,还需忍得啊,这八千多年你都忍过来了,还不能再忍些时候?日子还长着呢!”
顾天来坐倒在圆机上,溘然长叹道:“忍,还得要忍,不知这般的日子,不知还须要忍到几时?郑叔,我们的计划,只怕要失败了。”
郑叔道:“总还可以拖些个时日,若那人还不来,还是放了长生吧,八大仙宗和魔教的面子总还是要给的。那石中轩,也不是一个容易对付的角色。”
顾天来摇摇头,轻声道:“郑叔,吩咐下人准备一桌好菜,我要痛吃一场。”
夜色萧瑟,初冬的风吹落了树上片片黄叶,落在湖面上,漾起几圈波纹,更是凭添了几分冷落。
“顾盟主,原来也有此雅兴。”
顾天来回头望去,却见石中轩正缓步走来。
“多少年没见了!”顾天来似有感慨。
“总有五千多年了吧!”石中轩在湖边选了一块大青石坐下,摘下大红葫芦,灌了一口酒,递给顾天来。
顾天来摇摇头,背着手一动不动。
“我还记得一万多年前初见你的那一次,那时你还是个毛头小子,跟如今的长生倒有几分相似。虽然也胖了点,但也没这么胖,也不知你怎么也不知节制一下,难道是怕人认不出你是商人?”
石中轩笑道,收回手来,一口口细斟慢饮。
“人总是会变的。”顾天来声音中听不出半点感情的波动。
“不错,人总是在变!”石中轩叹了口气,道,“不是变得更好,便是变得更坏,相较之下,变得更坏的要多得多。难怪这世上没长生不死的人,也许是因为变得太坏,这天地,也容不下他。”
“你是在说我么?”顾天来回过头来,问道。
石中轩只是饮酒,低头不语。
沉默了一会儿,顾天来淡淡地道:“好也罢,坏也罢,不过是件衣裳,给别人看看罢了,真有意思么?这世间,不为尧存,不为桀亡,善恶本无相,有相的是人心。”
“我更欣赏当初的你。”石中轩缓缓地道。
“你喜欢的是那件衣裳,”顾天来道,“但我不喜欢,我不是你,你是一块石头,再过一百万年,你或许还是这般,我做不到,我是商盟的盟主,身在名利场中,谁又能将名利彻底抛开?我是一只过了河的卒子,只能向前,不能后退。”
“这酒有些发涩。”石中轩皱了皱眉头,道,“我见过很多像你这般的人,你可知他们的结局怎样?”
顾天来一语不发,似乎漠不关心。
“死了,都死了!”石中轩长长地吐了口气,“无论当初是如何的意气风发,如何的挥斥方遒,都死了。岁月是把杀猪刀,再肥的猪,也躲不过那一刀。没有几个,有人能记得,再过些年,我也许也会记不起他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