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第一次看到那里成年男人的身影已经是2014年深冬的时候了,那个时候我已经大学毕业,因为没有找到工作一直搁置在家,那个时候父亲已经成为高利贷的受害者,那个时候的康巴什已不再用经济危机来形容,而是经济破灭..
透过双侧玻璃和十几米的距离,身在五楼的我,第一次较为清晰的看到对面二楼的他的背影。约莫是个五十多岁的男人,因为距离太远,我也只能透过他那普普通通的灰褐色贴身毛衣和偏灰色的头发来猜测他的年龄。
这样一个男人?
就这样一个人男人?
绝不可能是这个房子的装潢工程师!
我猜这个男人一定是那个女人的丈夫。
夜幕渐渐降了下来,十七点半的鄂尔多斯已是一片昏暗。整栋小区也只有那间书房上了灯,我默默的注视着那个男人的一举一动。
起初的时候他是坐着的,像是在寻找什么重要文件,他来来往往穿梭在书架与书桌之间,手里握着没有装订的A4纸那么大的一沓文件。应该是时间紧迫的缘故,他开始站在查找,先是背对着我,后来侧对着我。
难道他发现我了?我微微一愣,犹豫着要不要转移视线?
可是,如此难得的机会,白白放弃,我心里不甘。
我厚着脸皮,继续望着那里。
十几分钟后,当小区的第二盏灯亮了起来的时候,那间卧房的灯灭了。
他要出去?我犹豫了一下,赶紧跑回卧房披了一件羽绒服,穿了一双雪地棉出了门。
我想近距离的看看这个男人,看看他具体的容颜,猜猜他具体的年龄;看看他开着什么车,瞧瞧还有什么人一起随行..
可是,不一样的路程让我错过了这次相遇,虽然猜疑他已经走远,可我还是倔强的驻足在能看见哪栋楼出口的角落里,默默的期待着。
刺骨的寒风将我的耳朵冻得硬邦邦的,呼呼的北风将我的头发吹散,我虽喜欢凌乱,却也不是张扬的疯狂!瑟瑟发抖的身体与犹若光秃秃的双腿,凭借着坚强的意志,足足硬撑了十分钟后我才返身离开。
失落之情自然不言而喻。
但是我还有理智,这个男人绝不会是这个房子的装潢工程师。
怎么可能是这样一个男人呢?他身上没有一点艺术气息,也没一丝学富五车的气质、也没有一毫成功企业家的魅力。
这么说,这房子的装潢工程师是那个男孩的父亲或是母亲了?
可是,为什么,从来都没有见过二三十岁的年轻人的身影呢?
别说是年轻夫妇,就连那个中年妇女和那个孩子我也只见过稀少的几次。
难道,他们在别的地方,还有一个家?
这也不足稀奇,因为很多康巴什原住民拥有的康巴什房产不止一套。
渐渐的,我开始期待对面二楼的灯,晚上能亮起!
渐渐的,我开始期待对面二楼,能出现人的身影!
经过好长一阵时间的断断续续的观察,我发觉只有周六、周日他们才会现身,但也绝不是每个周都会现身。
这个诡异的家庭,早已在不知不觉中超越了我对哪栋房子精致装潢的兴趣。
又是一个周六的下午,我搁置手里不太重要的活,静静的驻足在餐桌旁的玻璃窗前,静静的等待着那间屋子显现人的身影。
本来,我是一个比较害羞的姑娘,这样偷窥一户陌生人家,心底多少有些负罪。
其实,我更害怕我的父母发现我这一癖好,偷窥在他们眼中也决不只是好奇心重那么简单。
我决定在被父母发现之前,主动透露一点风声给他们。
我朝着厨房里的母亲,和声说道:“你看,对面二楼装潢的很有艺术气息,很复古,很高雅”。
近视眼的母亲淡淡朝那个方位瞥了一眼,没有发表任何意见。她这两年来因为父亲借出去的几百万高利贷打了水漂,整日愁眉苦脸,早已形成了事不关已、高高挂起的生活习惯。
就在那一刻,一个奇怪但不离奇的想法无端的跑进了我的脑海,我想起不久前一个销售敲门送传单的事情。要不,我也扮演一个送传单的销售?
第二天中午,趁着他们夫妇两都在,我穿好衣服,拿着事先准备好的一沓传单,瑞瑞不安的走进那栋楼。
铛铛铛..
难道人走了?我鼓着勇气,又敲了几下。
还是没有任何动静。
真的走了?又错过了?我拧起眉,一脸懊悔,恨自己为什么没有早点出发。
抱着最后一丝不愿意放弃的希望,我软弱无力的又一次敲击着那扇门。
猫眼顺眼被一个黑影堵塞了,硬生生的把我吓了一跳。我飞速的调整着自己慌乱的心跳,长吁了一口气,将手里的传单往高挪了挪。
“谁啊?”女人粗暴的很不和善的声音瞬间响起。
“您好,发传单的”,我边说边将捧在手里的传单对准猫眼扬了扬。
“我不需要”。
女人冰冷的态度,叫我心如刀绞。可我更恨我自己,为什么当时不说自己是物业的呢?现在折回去说自己是物业的已然不妥。我为自己错失这一良好机会深感懊恼,也为这一切都是自找苦吃深表痛心。
算了吧,少点好奇心吧,我劝慰着自己。
算了吧,关我什么事?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都有自己的秘密!
既然是别人掩藏的秘密,我又何必痴心的抛开那层薄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