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一路上悠闲晃荡,直到日暮时分才进了城。川江城里张灯结彩,四处挂着大红灯笼。此刻已酉时,街道熙熙攘攘,小贩各在街道两边摆摊,卖些小玩意。青楼门前也有清伶唱曲,惹来不少文人争相卖词。
最热闹的还数横贯城内的墨河,墨河水泛黑,有传闻称圣人曾居于此,每日作诗词不计其数。即兴而作,兴罢投河。久而久之,竟染黑了河水。城内文人也以饮河中水为雅兴。
这夜幕初至,便看见满河的河灯漂流,姿态各异。街边放灯的上至城主儿女,下至寒酸书生。还有些文采的书生文人在河边作诗,故意大声读出来,生怕四周佳人听不见。
姜娅身旁便有一位,先是偷偷瞥了眼她,故意掏出一张纸来大声吟道:元宵明河灯,桥上遇佳人。寄灯与相思,佳人知不知?
姜娅装作没听见,仍旧看着沿河而下的河灯。那书生又清了清嗓子,声音又大上许多,重新念了一遍。却见姜娅仍旧不理他,当下有些懊恼,却也不死心,腆着脸凑到跟前道:“姑娘方才可听见在下所吟,可否指点一二?”
“我觉着不怎么样!”
楚城在边上看的甚是好笑,语气却强硬的很。
那书生瞧着说话的是一位佩刀男子,一身经过风吹雨打的古铜色皮肤,却生的剑眉星目,料想该是个行走江湖的武夫。
武夫也敢评点诗词?
虽说是这么想,但讲究一个礼节,也一拱手道:“不知阁下有何见解?”
“你方才说元宵明河灯,你河灯明明还未点,哪里来的明河灯一说?”
书生算是听明白了,这分明是来抢肉的。便想着让他知难而退:“小生又未说过哪个河灯,这满河不都是河灯?再者,古人有训:诗重意而非流于形。懂否?”
楚城一听还一套一套的,想赶走他看来也需要花些功夫。便又说道“那桥又何在?相思如何寄?你口中佳人听都未曾听见,你说知不知?”
“你……”
书生被问的不知从何说起,气的连手都发抖。
“你若有能耐,你作一个瞧瞧!”
楚城一声冷哼:“我一介武夫作不来诗。倒是我手中这把宝刀,饮了书生血便能作诗!”
那书生一听这蛮子讲不过三句就要动刀,当真是粗鄙之人!罢了,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与这蛮子讲甚礼!
于是,一声冷哼,复又窜入人群中。
姜娅瞥了他一眼,骂道:“莽夫!”
楚城打趣道:“怎么着?我这是棒打鸳鸯了?”
姜娅又瞪了他一眼,觉着这河灯又晃眼的很,也转身去了闹市里。
楚城无奈叹了口气,这丫头心思难琢磨,对她好还不领情。又没办法,叫上东关阳跟在她后头。
刚一挤出人群,却不见人影。四下里叫了几声却见无人应,心中忐忑,与东关阳二人顺河找她。
这遍寻不着,心中焦急万分。却听见东关阳说道:“师父,你瞧那边!”
楚城顺着东关阳指的方向看去,只见姜娅与一人对坐于闹市之中。楚城再仔细看了看那人身着貂裘,举手投足间仿佛自成气势。一看这样貌,楚城如临大敌,背后冷汗****内衫。
东关阳看见楚城脸色不对,悄声问道:“师父,怎么了?”
楚城摇了摇头,自己一思忖,往姜娅那走去,手不自觉贴紧腰间佩刀,东关阳紧跟在身后。
姜娅见楚城两人来了,欠身对着眼前人道:“白公子,这便是与你说过的舒寻南与东关阳。”
那姓白的端起一杯酒,道:“久仰舒少侠大名,幸得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说完一仰头饮了那酒,楚城不搭理他,坐在桌子一旁,一言不发。
姜娅见他不理,以为是他使小性子,桌子底下踢了他一脚,却还是不应。
“白公子莫怪,这家伙脾气怪的很。”
姓白的看着楚城,楚城也看着他。
“我与人学的相面之法,舒公子命途多舛,奉劝一句好自为之。在下就先行告辞了。”
说完便头也不回的走了,楚城等他不见了人影才暗自松了口气。
“姜娅,你为何要见他?”
姜娅说道:“姜叔叔一直与我说过,要多结识些权贵,我见他衣着谈吐皆是不凡就与他多聊了几句。”
楚城笑道:“你这美人计怕是用错了人,你可知刚刚那人是谁?”
姜娅皱眉道:“谁?”
楚城饮了杯酒道:“我自小也在皇宫里待过一阵,那人便是夏朝天子第三子,夏崇!”
姜娅惊道:“夏崇?他不是在外历练,又为何在西番?”
楚城眉头紧锁道:“我若没猜错,那皇帝恐怕是要立他为太子了。”
姜娅恍然大悟,说道:“若真是如此,难怪我刚刚察觉暗处有人潜伏,我还只当是大家族里的护卫。不过,他刚刚为何不杀了我们?”
“这里是西番,他若敢动手,自己身份难免被戳穿。到时候再想离开这里可就难了。”
楚城看着她又说道:“这恐怕是你们第一次喝酒,却也是最后一次了。”
姜娅本来还有些兴致,这么一说秀眉又蹙起来了。
东关阳一见师娘不高兴了,便说道:“师父,我刚刚在那边看见许多小吃。要不咱去逛逛?”
没等楚城应话,姜娅便站起来往那走。楚城苦笑一声,这般性子,不知是福是祸。
楚城一路上跟着她逛过去,也私下里留意周围情况。也有几个登徒子一开始打她主意,结果不等楚城打发,光是看见她的吃相也就悻悻而归。
一连吃了有半个时辰,楚城与东关阳二人咋舌,这般可人儿怎么肚子没个底?
好不容易连劝带拉,拉走了姜娅。两人都有些乏了,姜娅却还精力旺盛。
忽的姜娅停了下来,楚城差点一头撞了上去。
“怎么了?”
姜娅不答话,又朝着一个方向走去。
走了几步,两人也隐隐约约听见了戏曲声。没过一会,一个高台出现在几人面前。台上戏子咿咿呀呀的唱着戏,楚城不懂戏曲,便问东关阳是什么曲目。没等东关阳开口,姜娅便答道:“姜妃饮酒。”
这么一说楚城便知道了,看了一会便打着哈欠道:“甚戏这么无趣!”
姜娅声音沙哑:“陪我再看一会……”
楚城挨着她肩,站在她身旁。知道台上姜妃举杯,姜娅才转过身去,又走开了。
楚城知道她不开心,连忙追上去说道:“那台上戏子演的甚戏!再讲姜皇妃定然倾城倾国,哪有那台上戏子妆那么丑。”
姜娅白了他一眼,说道:“我都没见过,你这也知道?”
“这种事看她女儿不就知道了。”
姜娅闻言踢了他一脚,脸上多多少少有些笑意:“油嘴滑舌!”
东关阳听了这话,这才反应过来,瞠目结舌问姜娅道:“师娘,您是……姜皇妃之女?”
姜娅一瞪眼道:“看着不像?”
东关阳连忙摇头,道:“师娘容貌才学皆是一等一,只是徒弟愚拙,一时没看出来。”
没看出来也不怪东关阳,二十年前四国并立。西番、夏、姜与南唐对峙。当年夏朝慕容仙一战成名。由齐华秀献策,慕容仙如虎添翼,一路势如破竹战至南唐皇宫大殿之上。逼死南唐皇帝与后宫佳丽,其余人却押解回夏朝,至于死活那是皇帝决定的事,慕容仙可比楚鬼煞聪慧的多,名声美誉捞的是盆满钵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