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道两教,是中原修道门派中最为鼎盛的两个正道门派,散枝无数,比如全真教、太清宫、玄妙观等,都是属于道家门派;白马寺、法门寺、南华禅院等,都是属于佛门寺院,如今中原修行繁多,道教之中,以玄清教最为强盛,而佛门之中,便是无相寺了。而纵观历史上鼎盛一时的门派,无一不是千百年流传下来的。
观人间千百年,数不尽的奇人异事,数不尽的秘宝法器,因而修真炼道之路,各不相同,到最后虽说都是追求修仙长生,但妙法万千,却是不尽相同。道家讲究炼丹制符,随天地而动,融己身于天地之中,玄清教义开篇便说,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便是说,以人之力,借天地之威能以为己用。而佛门却是打坐问禅,深心寂定,自成小世界,犹如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以忏悔罪过,赎净己身,以自身澄净明澈,化做一方小世界。
——《墨书人物卷之佛道万千》
无嗔大师忍不住说道,“清微真人的信上,不是说也可以另辟蹊径,请一修习过这秘术的真人,渡气入体,汇聚引导弟子体内的真元,聚气成形,汇成第二神魂。这样说来,真言亦可如此。”
无尘喟然道,“师弟,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其中也有为难之处,清微真人无上悲悯,自然也没有说明,愚师兄却是清楚的,引他人真元入体,毕竟非自己之功,而且真言与玄清,并非同根同源,真元排斥,因此需要一修为深厚之人,在真言体内汇聚第二神魂,这人,要修为通天,而且要习得偷天盛神这秘术。纵观玄清教诸人,也只有掌教清微真人等寥寥几人而已。”他低低的说着,苍老的声音在室内回荡着,“这其中,风险极大,,而且极为消耗真元,不管成功与否,都需要好生修养几个月的时日,方能恢复。”
无嗔心里微微一惊,掌门师兄年少悟道,曾游历天下,随后转回无相寺,接任掌门之后,便一直闭门不出,这等玄清教如此隐秘的功法,听他这般说来,都颇为详细,真不知这世上还有什么事是这掌门师兄所不知道的。他心里颇为感叹之际,却听无尘语气一顿,“真言,你不需顾虑其他,虽说你天生缺了一魂一魄,但以玄清教偷天盛神秘术,有很大几率,可以为你汇聚成第二神魂,若能成功,以你的资质,平添一百年的寿元,应当不在话下。只不过,偷天盛神,偷天偷天,天哪是这般好偷的,这秘术对你而言,风险也是很大,稍有不慎,恐怕再无生还之望。去或者不去,由你自己决定吧。”
“掌门师伯,弟子愿意前去。”只是数息过后,真言便应声回道。年轻英气的脸上,带着一抹决然般的微笑。
“好,那三日之后,无嗔师弟与你一道前去。你这会先回去吧,把这个拿去。”无尘摊开一直垂着的右手,右手手心处,竟赫然立了一尊手指般大小的佛像。见真言不解,无尘微微闭目,“这是取自你身上的污泥所作,污泥菩萨,皆是真言,所谓无法有法,万法皆空,说的便是这了。”
待真言走后,无嗔、无忿、无怒三人合手做礼,“恭喜师兄,修为是越发精进了。”无嗔起身,“师兄费神点化真言,师弟在这里多谢了。”无尘摆了摆手,笑道,“真言不但是师弟你的弟子,也是我无相寺的弟子,更是我无相寺千百年唯一一个能参透四维七步的弟子,如此人才,又怎能不让人心生怜悯。只不过……”悠悠的风吹来,淡淡的檀香香气缭绕,四位发须皆白的无相寺神僧,闭目不语。
神州浩土,广瀚无边,四隅皆荒,中原一支秀,而在中原大地的西南方,有一奇山,全山共三十六峰,诸峰环绕,状若莲花,因此,世人名之“莲花山”,莲花山中,林木茂盛,终年青翠,而在莲花山中心的天莲峰中,更是夏无蚊虫,冬无白雪,四季如春,天下闻名,而更广为世人所知的,便是这天莲峰上的修真门派——玄清教。
此刻晴空万里,鸿雁杳杳,天空,湛蓝的像一块天蓝色的蓝宝石,纯净无垢,突见两道黄光倏忽划过天空,正是前往玄清教的无嗔及真言两人。
“真言,快到了吗?”无嗔问。
“师父,约莫还需两个时辰,应该就到玄清教了。”真言急忙回道。
“嗯,那我们就在此地降落,找个地方歇息吧”无嗔说道。
“师父,可是此时日过正午,歇息还尚早。”真言有些疑惑。
“傻徒儿,我们前往玄清教上山拜帖,怎可失了礼数,玄清教与我无相寺,同是中原鼎柱,我们理应明日一早,步行上山,拜帖登门。”无嗔解释道
“是,弟子谨记师父教诲。”
两人挑选了一出僻静地方降落,稍事休息,便在市集中寻了一家客栈住了一晚。及至第二日上午,便来到了玄清教山门前,不久,便有迎客道人前来迎接。几句寒暄之后,众人一起往玄清教内走去。
正一起边说边走的时候,却突然看见两个身着玄清服饰的年青弟子,一脸焦黑,道袍处,亦有被火烧过的痕迹,一身狼狈,相互搀扶着走出来。
那迎客道人见状大惊,急忙上前问道,“青念师兄,青松师兄,你们,你们这是怎么了,难道是有邪魔外道潜进我玄清教?两位师兄,怎……”关切之意,溢于言表。
那个被称做青松的道人,一脸的愤懑,“什么邪魔外道,我玄清教为天下第一教派,又有哪个宵小鼠辈敢来天莲峰寻滋闹事,我这是……,我这,还不是那个祸害。”
“啊,难道叶伽南又……”
“住口!”一直未说话的青念呵斥道,“叶师弟与我们份属同门,更何况他是叶师叔的爱子,再说,同门切磋,也只是寻常,这也只能怪我们学艺未精,怨不得别人。”
“青念师兄,若只是同门切磋,即使再落败,甚至被一招制敌,我无话可说,也只能日后勤加修炼,可这次却是****手,尽走一些下三滥的手段,算什么修为,算得什么本事,若他真有能耐,尽可以光明正大的来,更可气的是,居然把师长赐下的小圣丹,强行掠夺了去,这……,这与那强盗行径,有何区别!”青松愤愤不平,一把推开了挡在前面的迎客道人,抬头却见两个白衣僧人,静静的伫立在眼前。
一时之间,青松尚未反映过来,青念却赶紧一步向前,“请问两位是?”那迎客道人忙不迭的转身回答,“是无相寺的无嗔大师和真言师兄。”
青松暗道糟糕,似今日这般灰头土脸的,已是狼狈不堪,在本门师兄弟中,尚无紧要,不料此刻却被无相寺看在眼里,暗自懊悔言语放浪,念及至此,却听青念说道,“我等师兄弟不知神僧及真言师兄法驾光临,适才言语放浪,还请大师不要见怪。”
无嗔微笑着,“无妨,适才正与小徒欣赏这玄清美景,对于道长谈论些什么,倒是不曾留意,道长莫怪。”青松、青念暗喜,长揖到底,“多谢大师。”回头对迎客道人吩咐,“还不快迎大师前去。”
真言在一旁听的分明,正暗自奇怪,要知道,绝大多数的教派,都禁止同门相戕,就是切磋,也是需要事先报备,经长老同意,方能择日切磋,而且切磋之时,也需比试弟子的师父辈的僧人在场监督,比试点到为止,分出胜负即可。更别说什么下三滥的手段,那都是门规严格禁止的。如玄清教这般中原巨擘,门规森严就不用说了,又怎会有此等弟子出现,若以无相寺来说,寺规如山,全寺上下,从方丈到沙弥,无人可以违反,人人克己修行,就是比试切磋,往往都只用数层的功力,犹恐伤及对方,若有故意伤人者,重者废去修为,贬出无相寺,就是轻者,也差不多要鞭笞一百,面壁思过。似玄清教的这位叶伽南对同门下手如此之狠,正道之中,怕也是极为少数的了。正想着,却见师父走去,连忙整顿了下心情,加快脚步跟随上去。
古殿森森,庄严肃穆,玄清大殿的最深处,供奉着三清神像,在中间的主位上,坐着一位仙风道骨的道人,三柳长须,清癯的脸颊,玄金色的道袍,正是玄清教掌教,清微真人。清微真人的右手边,坐着几位玄清教的长老,背后分别有几位亲传弟子站立着,在左手边,坐着无嗔大师,真言在其背后站着,再下去,分别有两排玄清弟子侧身站立着。
几番寒暄之后,清微真人笑道,“与无嗔大师神交已久,今日得见,足慰平生,两位的来意,无尘兄在信上已说明,且宽心稍住几日。这位想必就是令徒真言师侄了?”清微扫过真言一眼,侧身问道。
“正是劣徒真言,真言,还不快见过清微真人。”无嗔微笑着。
“弟子真言,见过清微真人。”
“果然是良才美质,人中龙凤,贤侄来我玄清,可得好好的住上几日,饱览下我玄清景致。”说罢叫唤了一声“司空小曼。”却见在两边侧身而立的弟子中,有一道曼妙身影,似穿花蝴蝶般,带起满室的芬芳,翩跹飞舞,立在众人眼前。真言转过头去,却见一个女子,肤白胜雪,眉黛鬓青,身段婀娜,浅笑盈盈,正站在大殿中央。
却听清微继续说道:“小曼,这几日,你带真言,好好的游玩一下,领略我玄清美景。”
“是,师父。”声音糯软,犹如雏燕声声。
九曲落隐道,位于青莲山右后侧山峰中,紧靠峭壁,旁临深壑,蜿蜒曲折,一路之上,或石阶,或栈道,或以巨石为柱,或以悬崖为依,上下铁索勾挂,铺以木板,横亘于万丈深渊之间,悬架在飞瀑寒潭之旁,绝壁处还凌空架板通行。
“真言师兄,你快点呀,前面就是九曲落隐道了,这虽然不是很有名,可却是最漂亮的景致呢。”司空小曼回头说道,巧笑挥手,湖绿色的衣袂飘飘。
泛着青苔的圆木栏杆随着清澈见底的溪流蜿蜒盘旋,脚下的木板疏落有致,周围林木葱葱,丝萝伴生,曲折缠绕,茵茵片片,清雅幽深。真言微微一笑,加快了脚步,突听“啊”的一声,真言微微一个错步,探身前去,却见司空小曼倚在树旁,嫩白的小手捂住了樱桃小口,正看着前面的一棵大树,真言顺着她的目光看去,也是一惊,却见却见一条浑身碧绿的小蛇盘旋在树枝桠上,通体碧绿,只有眼睛是赤红色,蛇头昂起,鲜红的蛇信子不停的吞吐,眼前所对,正是一窝雏鸟及护在鸟巢外的一只黄色大鸟。
鸟类虽是蛇类的天敌,不过这浑身碧绿的小蛇,乃是天地异种,名为绿螣,进退如电,毒素更是惊人,据说,绿螣的一滴毒,便可以毒倒数百头大象。只是这绿螣极为稀有,却不知怎的,出现在这莲花山中。而这黄鸟,只不过是普通的鸟类,绝非绿螣所敌,大抵是因为护雏心切,才一直与这绿螣对峙着。
说时迟,那时快,绿螣倏忽之间,突然扑向那黄鸟,黄鸟倒也迅速,振翅高飞,盘旋俯冲下来,正对那蛇的七寸,绿螣闪电般的退回,蛇身弓起,猛的向黄鸟弹射过去,黄鸟一闪,俯冲下来,双爪一探,绿螣身在半空之中,无法躲避,眼见着黄鸟就要抓住绿螣的七寸所在了,却见绿螣猛然间蛇尾弹起,犹如一根软鞭,绕住了黄鸟的身躯,随即蛇身游走缠绕,缚住了黄鸟,一鸟一蛇,扑腾的掉在了树枝上。绿螣蛇躯发力,紧紧的缠绕着黄鸟,越箍越紧,眼看着黄鸟即将粉骨碎身了。“啾啾,啾啾……”鸟鸣之声大作,黄鸟奋力挣扎,在它身后数尺,一窝嗷嗷直叫的雏鸟,惊慌莫名。
“铛!”一声,一柄亮若秋水的长剑出鞘,一个绿色的婀娜身影飞起,直冲那绿螣,剑还未至,剑气已经先到,“滋滋”几声,绿螣的蛇躯之上,已出现了几道剑痕,皮开肉绽,莹莹的绿色血液,流了出来。司空小曼暗自诧异,这绿螣不愧是天地异种,筋骨之强,世所罕见,自己五成功力发出的剑气,换做寻常物种,早就切成几段了,这绿螣,居然只是被割破了皮肉而已。
而这绿螣,吃痛之下,蛇躯一松,放开了黄鸟,赤红色的蛇眼直勾勾的盯着司空小曼,随即蛇尾一弹,在树干上一顿,碧绿色的身躯犹如一支利箭一般,射向司空小曼,蛇口大张,两颗尖利的蛇牙尖泛着幽幽绿光。司空小曼绿衣飘飘,一剑击中,便马上退回,谁知这绿螣,速度竟是奇快,只是数息的功夫,弹射而出,泛着冷光的蛇牙,距离司空小曼的突然花容失色的脸庞,已是近在咫尺。
“叮!”一点黄光,在司空小曼和绿螣中间,突然出现,随即黄光大作,向后围拢,护住了司空小曼全身,形成了一个黄色光罩。绿螣去势不止,“砰!”一头撞在了光罩之上,只见光罩之上,像是在湖中投入了一颗石子,涟漪一圈一圈的荡漾了开去,随即黄光大盛,光罩之上,隐隐出现了各种菩萨影像,佛家经文,绿螣一撞不成,跌落在地上,料想是硬碰不成,倏忽之间,便已溜走的无影无踪。
司空小曼回过头来,站在他身后不远处的真言,一身白色僧衣飘飘,含笑而立。“啾啾”之声传来,两人抬头看去,见那黄鸟,虽说大难不死,却也是神情萎靡、伤痕累累,背上更是有数道伤口,鲜血涌出,将大半个身躯,染成了红色。而那黄鸟,却浑然不顾自己的伤口,忙碌的啄起树枝上的一条条小虫子,喂食那一窝雏鸟。
母爱之伟大,万物皆同!
幽幽的山风吹来,司空小曼提气纵身,等到落地的时候,那只受伤的黄鸟,已出现在了她的纤纤素手上面,已抓着那只黄鸟,只是不管那黄鸟如何在司空小曼洁白如玉的手心中扑腾跳跃,却始终飞不出去。
司空小曼柔声道,“小鸟儿,你要乖啊,姐姐给你擦药,擦上了药后,便不疼了。”她从衣服中,掏出一个瓷瓶来,倒出一个药丸来,手指微微用力,药丸已变成药粉,她细细的把药粉涂抹在黄鸟的伤处。阳光透过斑驳的树荫,照在司空小曼的侧脸上,长长的睫毛低垂,白皙的脸庞隐隐透着一丝粉红,螓首蛾眉,一袭绿色的裙袂微微飘动着,真言也不知为何,此时心里竟突然充满了温馨之意,他静静的站着,生怕惊扰到了这突如其来的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