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流月存亡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渐次花丛懒回顾,半缘修道半缘君。
离思五首其四唐·元稹
离流月城最近的据点是无厌伽蓝。
自从闻人得知师父曾想潜入此处,就一直想有个机会调查。
可沈夜早已抛弃无厌伽蓝,所有重要的都已带走,不能带走的,已就地焚毁。
上次逃出来时,尚遇到一些类似魔化的人。
而此次却什么都没了。
一个女子站立在这不祥之地,四处冰冷封冻。
她默默的立着,似乎是想什么,回忆什么不曾快乐的往事。
她想的一定很入神,否则,乐无异他们都靠近她身后,她都未曾察觉。
“这里居然有人?”
“对啊,这荒山野岭,而且还这么冷。姑娘,你是哪里人,怎么在这儿呀?”阿阮问道。
她缓缓转身,待看到阿阮,方道:“我叫离珠,住所离这很远,此来是为悼念一名友人。”
阿阮与她目光触及,只觉得她那眼中满是哀思,心中莫名的触动。
无异听她说了自己名姓,便也介绍了己方。
“我叫乐无异,这是闻人羽,这是夏夷则和阿阮。”
介绍毕,无异道:“天这么冷,这又是个……这又不是什么好地方,姑娘又是孤身一人,还是早些回去吧?”
“多谢关心,不过不妨事,我待会儿就走。”
她说来悼念友人,而四处却无坟冢,闻人便道:“离珠姑娘,不知你那位友人葬在何处?我们送你过去如何?”
“实不相瞒,我那位故人并无坟冢。我只是辗转听说,他多年前在这里遇难。”
“原来是这样……”
阿阮问道:“这么冷的天,你还走远路过来看他,那一定是个对你很重要的人吧?”
离珠点头道:“嗯,算是吧。那位故人是我的前辈。虽然有过数面之缘,也曾蒙他多次指点,却终究并非至交。那位前辈……他温柔得就像三月的春风,不开心的时候,只要跟他说说话,就什么烦恼都没了。这么多年过去,我每年今天都会来这里看看他。我想,只要还被人记挂着,他就不会孤独吧?”
乐无异听罢道:“那离珠姑娘,你看天很快就要黑了,你又是一个人,需不需要我们送你回去?”
“不,不必了,我自己能回去的。”
她道:“不知几位又是从何处来?我想请教各位,不知这儿的春天冷不冷,能不能种桃树?”
阿阮看了看四周道:“桃树?这里的雪这么厚,就算是夏天,桃树也栽不活的吧。你为什么要这么问呀?你想在这儿种桃树?”
她总是多看阿阮两眼:“嗯,我们出生在北疆偏远之地,那里终年严寒,就算栽了桃树,也从来见不到花开。只有从图影上,才能看到繁花盛开的景象。当年他常常说,要是能看一次春暖花开,那就再好也没有了。”
“是这样啊……”
阿阮道:“小叶子,我们帮帮她好不好?反正桃源仙居里有很多。”
乐无异点头:“对啊!姑娘,你等着,我们马上给你找桃花来!”
“这冰天雪地,哪来的桃花?何况我与各位素昧平生,怎么能。”
夏夷则道:“相逢便是有缘,请姑娘稍待,回头姑娘自会明白。”
离珠听罢,只淡然道是:“是,那就有劳各位了,离珠先行谢过。”
离珠是懂得法术之人,夷则阿阮自能觉察,但也未免她见到诸人凭空消失而心生惊讶,几人便到了一处背阴之地,入了桃园仙居。
离珠上前几步,看着诸人消失的地方,若有所思。
“离珠,你觉得,你我的命相比他们,孰贵孰贱?”
“上古与今,并无不同。”
“既无不同,却为何要用他人的性命换取自己活命?”
“离珠……原本以为,你应当是个善良之人,原来……也不过如此。”
不过……如此。
“多谢。”
“我不会来了,若被大祭司发现,我见过你,必定死无葬身之地。”
须臾,几人现身于此,拉回……离珠多年的回忆。
闻人羽走上前来:“离珠姑娘,我们回来了。”
阿阮点头道:“嗯嗯!这里太冷啦,桃树是长不出来的。不过,我们还可以这样。”
阿阮施法,漫天花瓣从天而落。
离珠在花海中讶然道:“这些是……桃花花瓣?”
乐无异道:“对,我们的桃源仙居里,有许多桃树。没能搬真正的桃树过来,还是有点可惜。不过姑娘的心意,那位朋友一定能感受到的。”
离珠微笑道:“哪里的话,这已经……很美,多谢各位费心。天色将晚,我也该回去了。”
她将一物送给阿阮:“阮姑娘,这一点东西是我的心意,请务必收下。”
阿阮迟疑的接过,那是一管精致的碧色巴乌,上面挂有桃花做的小巧物件:“离珠……姐姐?”
她总觉得眼前这个女子,似乎对自己颇有好感。
夏夷则道:“姑娘多礼。举手之劳,实在不必如此。”
离珠看了看夏夷则:“哪里,你们实现了我多年夙愿。”
乐无异道:“姑娘你太客气啦。雪地路滑,一路多加小心。”
“多谢,有缘再会。”
离珠向众人告别,走到远处,结起神农阵,消失于此。
山泉散漫绕街流,万树桃花映小楼。
闲读道书慵未起,水晶帘下看梳头。
离思其二
流月城下方雪原,百草谷秦炀,汇合乐公子、夏公子、阮姑娘,还有闻人师妹,参详计划。
秦炀道此次出征,百草谷、太华观、太和宫为主力,南疆天玄教也主动援手,大批人马在营地待命,只等结界破开,便飞抵流月城。
流月城高悬半空,在流月城下不远,秦炀命人以法术建了三座浮台,设以供己方疗伤之用。
无异要求兵分两路,他这一方会同闻人等,要去对付沈夜心魔,经夷则阿阮秦炀同意,便开始用剑心破除结界。
“各位,我们不远千里而来,为的就是这一刻!挽我长弓,以猎天狼;倾我热血,以镇河山!传令,出阵!”
曾否有人在想,本来已经是外强中干的事物,在命运的尽头,还要遭受人为的破坏?
即便没有其他因素,他们也终将死亡。
可是……
总有人不放心,在万般繁华落尽,依旧要来此一观大厦倾塌。
流月城并不像凡人想象中那样美好。
极目荒凉无比,当年流月城自请为补天作出贡献,并不是想要在此地长留,更何况,下界正遭受劫难,他们又怎会奢侈华丽的去捡择住处。
乐无异见此地荒无人烟,道:“我说,流月城人不是什么上古神裔吗,怎么住的地方这么诡异?”
闻人羽道:“未必是住的地方?你们看那些房子,好像已经塌掉许多年了。”
夏夷则道:“那也是曾经住过。为何后来会变成这般模样?”
阿阮首先发现那些奇怪的树:“咦,这里的花草树木,全都好奇怪呀。”
闻人羽问道:“是么?那是怎个奇怪法?”
阿阮:“等我想想该怎么说。差不多就像是,它们都已经死掉了,却留了一个空壳子在这里,死气沉沉的。尤其是那个紫色的树,简直像个尸体一样。”
阿阮为草木之灵,她所形容,十分贴切。
闻人羽听罢,道:“那么,我们尽量不要接触这里的植物。”
夏夷则则道:“此处荒无人迹,不如我们换条路走?”
乐无异道:“不,就这里吧。我们人手少,经不起消耗,越偏僻就越少无谓的战斗,也就对我们越有利。”
闻人羽道:“也有道理。夷则,你觉得呢?”
“确如乐兄所言。谨慎为上,我没有异议。”
乐无异即道:“好,那我们继续往前。对了,闻人,记得一路留下暗记,别让你师兄的人跟丢。”
“我知道,放心。”
“禀告大祭司,城中已经全部部署完毕。还有,正如预计,那些人已经破开结界、抵达内城。”
华月向神殿中的沈夜复命道。
“好,知道了。他们人在哪里?”
“那几个人带着昭明剑心,去了瞳的地界。另外一拨人多些,去了西边。”
“西边?呵,那些染了魔气后丧失神智的人,好像大多安置在西边了?”
“是的。瞳说不能让他们太接近神殿,所以才放去了那里。”
“既然诸事已定,你就尽快走吧,剩下的本座自会料理。还有,安全起见,到下界之后,你先隐匿踪迹等一段时日,再去往龙兵屿。”
华月表情淡漠:“我能不能不走。”
“你是说,你要违抗本座的命令?”
“是的。”
沈夜沉默着,华月的心意,他比任何人都清楚。
“不行。如果你不肯自己走,那本座可以封住你的五感,让人把你送去下界。”
华月才道:“你就真的不明白?非要我开口求你,你才肯恩赐我一个机会,让我为你去死?”
“你说什么。”
“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随便你怎么想。如果你觉得,你能把我绑去下界,那大可一试。”
“胡闹!谁要你死?我这多年辛苦,是为了让你们能活下去!结果你现在来跟我说,你要为我去死?”
华月忽然失笑:“呵,总是这样,你们总是这样,你真不愧是那人的孩子。”
“本座不想提起那个人。”
“不提?可是无论我提不提,他都在那儿,都是你父亲。阿夜,你总是说,你和他不同。但你们究竟有什么不同?他创造我,命令我为了侍奉你而活;而你,你要我为了你心安而活。但你们有谁来问过我哪怕一句,我想要什么,我想做什么,我想留在谁的身边?”
“好。那我现在问你,你究竟想要如何?”
“我想要,大祭司大人就肯给吗?”
一切将成定局,沈夜在今日,脾气出奇的安静:“月儿,不要任性。龙兵屿根基未稳,正是用人之时。你去,本座才能放心。”
“龙兵屿与我何干?不要说龙兵屿,便是这流月城、烈山部,又与我何干!”
沈夜终于怒道:“廉贞祭司!别忘了你的身份。”
华月嘲笑道:“身份?当年他为了给你找个玩伴,一时兴起造出了我。我一介玩物,凭什么要对你们烈山部死心塌地?我做廉贞祭司,为你处理那些事务,也不过是为了讨你欢喜。你该不会真以为,我与你是一条心吧?”
华月一生侍奉沈夜,如今时,是最为放肆的一次。
还能有什么来回应华月的?
沈夜忽然笑道:“呵,我当然这样以为。相伴多年,我竟没能将你看透。你说,我为何竟会如此天真?”
华月站在神殿的台阶之下,看起来意志便如磐石般无法动摇。
沈夜道:“很好,原来你恨我。这么多年,我竟不知道原来你恨我。”
“那你想怎样?我的命还有用处,不能给你。其余的,你要什么?”
华月轻然一笑,缓缓向殿外走出,发丝飞扬:“沉思之间前面,由我来守。只要我还在,就不会有任何人能去到你面前。”
沈夜看着她的背影,沉默难语。
华月苍然道:“我想这一生,我们大约不会再见了。如果我只是恨你,那该多好。”
瞳从沈夜身后走来,这次他已恢复形貌。发天生苍白,左眼裹着。
“不好意思。早知她要来,我该避开的。”
但见沈夜沉默着,似乎心中不大好受。
瞳问道:“你还好么?”
“瞳,我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你很强大。”
“是吗。可是,如果我真的很强,为什么我却对小曦的病束手无策?为什么我只能亲手杀了自己最爱的人,然后眼睁睁看着世上最爱我的人……为我赴死?”
沈夜看着瞳,瞳闭目道:“逆天行事,岂无果报?”
“这么说,一切都是命运?是命中注定?”
瞳仰望外面的苍穹:“天意从来高难问。”
沈夜亦望向外面,叹道:“是啊,天威难测。再不甘心,一想到还有天意这回事,便也不得不放手。”
又道:“天意……呵。我常常问自己,读过那么多书,最后能记住几成?学那么多术法,最后能用上多少?救那么多族人,最后能在我身边的,又有几人?这茫茫浮世,究竟有没有哪怕一事一物,真正为我所有、为我掌控?究竟有没有哪怕一人,和我心意相通、生死与共,永不离弃?”
沈夜今日说了这么多,若不说,将来怕没有机会。
这个很少吐露心事的常人,在凡人面前,似乎是高高在上,也许他也曾经这么认为,所以才用自己的权势造就了如今的一切。
瞳只是简单的答道:“你想要的太多了。”
沈夜承认道:“对,我这样罪孽深重的人,本不该有所奢望才是。”
“罪孽深重?”瞳道:“哦,我明白了。矩木枝那一点事,你居然如此挂念?杀死下界那些人的,并不是你,而是他们自己的情绪与欲念。非要怪的话,也该怪砺罂、神农和伏羲,第四个才轮到你。”
沈夜看着其实身患有疾的瞳:“唉。你看看你,怎么偏偏就生了病?今天若大祭司是你,我们彼此省去多少烦恼?”
瞳回复道:“你也病着,不是照样做得很好?”
“你知道?”
“嗯。”
“何时知道的?”
“谢衣走后。”瞳道:“不过,现在想来,在收他为徒的时候,你就已经病了吧?要不然,何必那么早就寻觅继任人选?”
瞳一向不苟言笑,在通常人看来,他就像是个恶魔般的将活人变成傀儡的……人。
沈夜望着瞳:“你这个人,总让我觉得毛骨悚然。”
瞳微微一笑:“大祭司过奖了。”
彼此省去多少烦恼,也许当今的大祭司是瞳,便不会纠结于下界的那一点事情。
看来沈夜当恶人还是不够彻底,不过,一个罪恶滔天的人,不需要别人同情。
这自导自演的一出戏码,在他手里,不允许有人离场。
谢衣走后。也就是说,在谢衣走之前,他还是能把病情隐藏的很好。
依瞳所说,他的病在谢衣走后,便被他看出来。
看来沈夜择徒,本是要准备传位的。
那么谢衣应当是他欣赏的人。
可是,即便如此,他也会毫不留情的,将他斩杀。
难道在沈夜心中,没有任何力量,能比他的权利重要?
因为目前,尚且能活着的,没有一个人,是不在他权利计划范围之内。
何必说这么多呢,事情已到了这个地步。
“当年,我和小曦都隐约有了病状,我症状轻微,小曦略重些。父亲为了尝试用神血救治同样患病的沧溟,就让我们……”
瞳道:“你们进矩木的事,生灭厅里有文书记载,我看过。”
“是么?那些东西,只有生灭厅正副主事能看。是怎么记的?”
“前任大祭司的手札中说,你们接触神血之后,虽受苦楚,且小曦有些异状,但病症却已痊愈。而你意外获得部分神血之力护持,想必余生都不会再染上病症。因此,虽然你并不适合,但之后他仍会将你作为下一任大祭司训养。”
沈夜这才恍然:“原来是这个原因。”
沈夜道:“可惜,他还是算错了。只不过,神血毕竟是神血,百余年过去,也就近几年,病状进展略微快些。”
“我抱病多年,很明白这其中的痛楚煎熬。你不必掩饰。”
沈夜道:“你当真明白?同神血灼烧相比,这一点痛楚可算得上仁慈了。”
瞳听罢不语。
沈夜道:“对了,说起来,初七呢?那几个小毛孩去了你的地方,他是不是和他们一起?”
“不,他们一行只有四人。”
瞳道:“肉傀儡身上都有子母蛊。子母蛊的特性之一便是,母蛊若死,很快子蛊就也将死去。我那里初七的子蛊,已经……”
沈夜即刻道:“我明白了。”
面对初七之死,瞳还是沈夜都谈及即止。
沈夜是明白初七死了。还是明白……初七死了……
瞳只不语。
沈夜道:“你腿脚不便,不要久立。早些去吧,保重。”
“是,属下的领地,属下自会尽心打理。”
“你为何也不愿去龙兵屿?”
“我的理由和你一样。”
不同于华月,沈夜心中所思,大约瞳真的能够领会七分。
他道:“得友如你,是我三生有幸。”
“哥哥……哥哥,你在么?”
沈曦跑着来到沈夜跟前。
沈夜蹲下身来,柔声对妹妹道:“小曦?你总算睡醒了?”
“咦,哥哥,你在和瞳叔叔说事情吗?那小曦不打扰你们,小曦到里面去。”
“不必了。小曦,过来,陪哥哥一会儿。”
沈曦高兴道:“哥哥要小曦陪吗?好呀,小曦唱歌给哥哥听。”
“小曦最乖了。来,跟瞳叔叔说再见。”
沈曦在沈夜怀中,向瞳道:“瞳叔叔再见,下次来找小曦玩呀。”
瞳的声音还是那么平静:“嗯,若有机会,属下一定会来。”
沈夜道:“去吧,自己多加小心,有缘再会。”
“有缘再会。”
瞳慢慢离去。
缘,究竟还是个玄妙的东西。
若无缘时该当如何。
庄子逍遥游有云:“泉涸,鱼相与处于陆,相呴以湿,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
微末之恩济,遨游之相拟。若当能盛世太平,那就愿别再相遇了。
扭曲背叛冷漠残杀,原本就不是我们的本意吧,除了泉凅,还会有何时,才会出现背叛。
何况,他正是以初七的身份赴死。大祭司百年的心结,是否可以化解。
你曾问过他是否可有过愧悔,而你,大祭司又是否有过愧悔呢?
不悔。
相逢不过是乱世。
其实,不相遇,也许才是最好的结局。
“哥哥,你不想瞳叔叔走吗?你怎么很难过、很难过的样子。”
沈夜望着瞳去的方向,抱着小曦,一动不动。
回过神来,认真的向小曦道:“小曦,我们生活的这个流月城,就快要彻底坏掉了。很快,这里所有的东西都会化成灰烬,随风散去。”
“真、真的吗?发生什么事情了呀?”
“万物皆有定时。就像一只大鸟,飞得再高,也总会有老了飞不动的时候。”
“唔……那,那怎么办呢?我们是不是不能再住在这边了?”
“嗯。如果再留在这里,那就会死。小曦是要去下界,还是想留下?”
“死?就是和神女姐姐一样吗?”
“对。什么都看不到、听不到,什么都没有了,永远永远也再不会醒来。”
沈曦沉思着片刻,道:“小曦还是不大懂。但是,哥哥去哪,小曦就去哪。小曦不要离开哥哥,一时一刻也不要。”
沈夜看着妹妹,他唯一的至亲。
不知道生死可畏。什么决定,才能让她平安呢?
她离开他,也是活不了多久了。
“好。哥哥和你一起。”
在去东边之前,瞳经过流月城的西边。
诸多青年天罡正在大战。
“秦百将,你看!这些人也是一样,死了就变成灰!”
“对对!而且这些人力大无穷,受伤也不会退缩。照这样打下去,我们恐怕损失惨重哪!”
秦炀将一人刺死,化作飞灰,回枪道:“他们受魔气侵蚀,神智尽丧,不能以常理度量。”
远处,正有一流月城人将枪掷出,眼看就要刺中秦炀,却在空中忽然定住。所有的……时光有如停顿了般,连一粒微尘似乎都已凝滞。
各人以战斗的姿势,就那样定着不动,连话都说不出,只能剩下思考。
发生了什么?为何身体……无法动作?
简直就像是……一切静止了一般!是这人施的术法?
瞳,从秦炀面前走过。
“流月城必定灭亡。如若爱惜性命,就立刻退走。”
什么!这人是谁?流月城祭司?
仿佛知道了他会作何想法。
瞳慢慢的走着,缓缓地道:“我是流月城七杀祭司,位次仅在大祭司之下。信或不信,悉听尊便。”
瞳消失在视野,诸人忽然也都活了过来。一切在空中的兵器,忽然呛啷倒地。
“刚才,是、是不是发生了什么?好像有团影子,从这里飘过去了?”
“对,对!我好像也看到了!”
秦炀心中惊异,思道:“原来如此。灵力相差太过悬殊,对方能随意干扰我方五感。那人的修为,实在骇人听闻。而他在这流月城中,竟只能屈居次席?”
一名天罡问道:“秦百将,好像有些蹊跷!咱们还按先前计划行事?”
秦炀道:“不可。我只当我们已足够谨慎,却不料,仍是太轻敌了。传令下去,所有人集合一处,互为犄角,缓缓推进。还有,点燃驱魔香,削弱那些魔化人的行动能力。”
“得令!”
秦炀此时担心的,却是闻人他们:闻人师妹……
“糟了!”
阿阮道声糟了,夏夷则亦忽然道:“不妙。前方突然出现一股灵力,而且异常强大。”
闻人羽道:“是沈夜来了?是他吗?”
夏夷则道:“不是,这股灵力十分陌生。不过无论如何,来者至少也是名高阶祭司。”
乐无异道:“别担心,被咱们遇上了,总比被你师兄他们遇上强。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不如过去看看。”
闻人羽道:“对方有意示威,想来我们轻易也走不脱。先打个照面,再伺机行事吧?我觉得,既然他不是沈夜,那还是不要硬拼为好。”
夏夷则点头:“正有此意。”
“那就这么办。仙女妹妹,准备好解毒祛邪的术法,看这儿的情形,这人恐怕不简单。”
“嗯,我知道了。”
未行几步,但见前方一人背影,身材魁伟。
闻人羽忽然不再前进,乐无异问道:“怎么了,闻人?”
闻人羽只痴痴的道:“那、那是……师父?是你吗,师父!”
“什么?沈夜不是说,你师父已经!”
闻人羽欣喜若狂:“太、太好了,师父,你还活着!你怎么不说话?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师父,你回头看我一眼啊!”
闻人就要上前,被夷则拦住。
“等一下。阿阮,我没有察觉到幻术的气息。你呢?”
“我也没有,可是,总觉得有点不对劲。”
忽听那人一声嘶吼,转过身来,闻人惊见,师父面目已经如魔化一般,满是戾气。
“师父!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那人忽然出手,乐无异忙将闻人带离:“闻人,危险!”
乐无异道:“闻人,他真是你师父?你确定?”
“刚才他的招式,你不觉得眼熟?这一招,是他当年亲手传给我的啊!”
夏夷则忽然道:“装神弄鬼,出来!”
“那、那里有人?可是那个方向明明没有人的气息呀!”
瞳现身出来,笑道:“很好,这么快就察觉了我是如何操控十一,反应速度相当不错。”
夏夷则问道:“你是什么人?”
“我是流月城七杀祭司、生灭厅掌事,他们叫我瞳。”
闻人师父被抓,被送到瞳那里,瞳!
闻人羽呵问道:“你这妖人,你对我师父做了什么!”
瞳道:“原来十一是你师父?实在抱歉,早知如此,我选十二出战才是。呵。不过,你们能由此因祸得福也未可知。人类魔化之后,行动力、灵力,包括某些天赋异能,均会有所增强。至于究竟强化几许……你们恰好能以他为据,推算一二。”
闻人羽听罢大怒,提枪便刺:“混账!”
瞳一声轻笑,闻人刺去,却扑了个空。
“怎么回事?他去了哪里?”
“在这里。”瞳道。他坐在轮椅之上,沈夜说他不能久立,他的腿部是患有疾病的。
乐无异奇道:“他是什么时候过去的?”
夏夷则道:“不,他没有动。从一开始,他就在那里。”
“什么?那刚才的是?”
瞳不疾不徐的答道:“那是幻蛊,一种介于幻术与蛊术之间的东西。”
闻人羽道:“蛊术?对了,大家小心,雩风曾经说过,这人身体里养着许多毒蛊!”
瞳听罢道:“呵呵,这位姑娘,实不相瞒,我的腿脚不大方便,而蛊术大多需要近身施展。你猜,我会不会用蛊虫招待你们呢?”
乐无异仔细看着瞳,他的手和腿……
“等等,你的双腿和左手……是偃甲!”
瞳的手放在椅上:“想必你们也听说过,我们烈山部自古以来,便久受疾患困扰。因为患病,我身体的许多部分都已溃烂,只能切除后代以偃甲。”
阿阮听罢道:“那不是很痛苦吗?你已经很厉害了,可是连你都……你们的这种病,真的有这么可怕?”
瞳沉默道:“若非行动不便,本该由我亲自迎战你们,实在可惜。对了,提醒你们一句,若是因为顾忌十一而不尽全力,那你们都会死在这里。”
十一听到瞳的命令,忽然呼喊一声。
“等一下!你还没有说清,你对师父做了什么!”
瞳笑道:“呵,这究竟有什么难懂?当初大祭司让我问他几句话,问完之后,我看他资质尚可,就将他做成了第十一号活傀儡。如何,我的解释,你可满意?”
“也就是说,师父他心里,还是明白的?”
瞳问道:“这个,对你来说,这很重要?”
乐无异见闻人有些激动,道:“闻人,别上当,他巴不得我们束手束脚!”
“我明白,但是……我一路走到今天,就是为了师父!”
“看在你们师徒情深,我可以特例放你们一方离开。”
不待闻人回答,无异即道:“你放心,我们都会安全离开。”
闻人羽亦道:“不管他动了什么手脚,我们先把师父打晕,然后送去师兄那里。剩下的,全都交给老天。”
瞳道:“是吗?那我们不妨看看,天意究竟站在哪一边。好了,开始吧。记住,你们和十一之中,必有一方会死,不要心存侥幸。”
“不劳你费心。这笔账,我会好好跟你算的!”
“很好,我期待着。”
战斗似乎比较容易,三人牵制闻人师父,一人乘机将他打晕。
十一倒在地上,闻人高兴道:“成功了!”
乐无异亦道:“啊哈!看来,老天还是帮我们的嘛!”
那方,瞳仍旧慢慢的反问:“是吗?”
随他手上一动,闻人师父,怒吼一声,又再次起将身来。
阿阮道:“怎、怎么回事呀!他明明已经被我们打晕了!”
闻人羽道:“怎么会这样!已经昏迷的人,怎么会再爬起来?这是什么妖法?”
瞳道:“妖法?这猜测未免也太缺乏美感。你们或许不知道,人的七情六欲、行为举动,都是由这里控制的。而十一的这里,塞满了听我号令行事的蛊虫。”
“什么,你居然能用蛊虫,直接操控人的行动?”乐无异道:“这怎么可能,你是怎么做到的!”
“怎么做到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做到了。你们打晕他又如何?无论清醒与否,他都同样是我的提线人偶。”
闻人羽恨声道:“果然是流月城的一贯手段!践踏生灵、玩弄人心,简直卑劣至极!”
“人心?你说的,是这里跳动的东西吗?”
瞳的手按在胸膛:“那我要告诉你,人的心,只不过是个肉块而已。你们所谓的正义、尊严、善恶、爱以及恨,其实根本就不存在。”
他指着心与额头:“不在这里,也不在这里。我切开看过,里面什么都没有,什么都没有。”
闻人羽道:“那又怎样?看不到、摸不到的东西,难道就全都是假的?”
瞳语声微微怅然:“我说得这么清楚了,你们还是不懂?看不到的东西,就无法把握。我只是尽量把握住能够把握的事物,至于虚无的那部分,我看不见,也不在意。”
乐无异越觉得此人癫狂:“你们这些人,到底是哪里有毛病。为什么你们一个个,都能把损人利己说得这么理直气壮?”
瞳念着这四字轻笑道:“损人利己?呵……我们烈山部是天地间最早诞生的那一批人类,善驭灵气、寿数长久,与如今的所谓‘人’相去悬殊。在我们眼中,你们充其量是些会说话的兽类,还谈不上‘人’。”
“胡说!你们有家人亲友,我们一样也有;你们会生病会难过,我们也一样会啊!你们凭什么高高在上!”闻人羽怒道。
“猪牛马羊也一样有父母兄弟,一样有喜怒哀乐。你们可曾体恤过它们?”
闻人羽听罢道:“这!人和牲畜,怎么是一回事?”
“人和牲畜,本来就是一回事。”瞳道:“上古时气候与今大不相同,奇珍异兽遍布九州,反倒是人数量稀少。后来天柱倾塌,气候陡变,异兽灭绝,人界才渐渐被人主宰。这世间,从来不是靠正义就能生存下去,甚至仅仅实力强大也还是不够。非要说的话,想活下来,必须足够合适才行。”
乐无异道:“所以弱者就该死?”
瞳的语气不容辨别:“万物天生天杀,弱肉强食,谁曾说过半个不字?如今我烈山部为求生存,杀几个下界的人,究竟有何不可?”
乐无异道:“我明白了,你的意思是,你们杀猪不成反被猪拱了,所以心里很委屈?”
阿阮听无异的比喻,不禁失笑。
瞳听罢,却一点都不生气。
道:“差不多吧。”
夏夷则这才提醒:“乐兄,莫要拿我们比……那什么。”
乐无异反省过来:“呃,一时嘴快,不好意思……”
乐无异喊向瞳:“喂,瞳祭司,抱歉啊,听完你的话,我愈发觉得,你们这种人,还是少一些的好。”
瞳轻轻一笑:“呵,彼此彼此。”
瞳向十一道:“十一,去待命吧。这几个人与谢衣有些渊源,我要亲自动手。”
十一呵一声后,退开一边。
闻人羽看向如此听瞳言语的师父,目光无限悲凉:“师父,你……真的已经彻底被蛊虫控制了吗?”
只见十一边退,手指作出三个动作……
乐无异看着他身上的偃甲,不禁问道:“你认识我师……你认识谢衣谢伯伯?”
瞳点头称是:“嗯。”
“那你也认识初七?”
“初七也是我做的,他是第七号。”
乐无异胸中义愤填膺:“很好。你很好!”
瞳道:“我与谢衣也算故人一场。听说你算是他的徒弟,看在他份上,我会尽量让你们少些痛苦。”
阿阮见称为瞳的那人渐渐靠近,道:“这个灵力好强!小叶子,快退后!”
乐无异却道:“我有剑心,你们到我身后来,快!”
阿阮道:“笨蛋小叶子,这个不是法术,剑心挡不住的!”
瞳的手靠近左目,不知将要何为。
忽听十一一声大呵,忽然走到瞳与众人之间,闻人羽更是提枪便刺。
长枪直入十一身体。
瞳似乎因不防,才被十一与闻人击倒在地。
阿阮惊道:“闻人姐姐,你为什么……”
闻人羽看着自己的枪,不能言语。
瞳受了伤,不防十一会不听命令:“呃……你……怎会……”
乐无异问道:“闻人,你……你为什么出手?你为什么要!”
十一看着闻人,开口道:“嘿……我家小羽最听话不过了,她出手,自然是奉了老子的指示……”
师父程廷钧道:“小羽啊……你可算来啦?为师等你等得呦……花都快谢了……”
闻人跪伏在地,仰望着:“师父!”
“握拳待命……三指为师先行……二指二徒弟冲刺……嘿嘿……小时候教你的,你还没忘,不错!”
闻人羽向身后道:“阮妹妹,救我师父!求求你,救救他!”
阿阮连连施法:“不行,他身体里都是虫子,灵力一过去就被吞掉了,根本来不及生效。这怎么办呀!”
“师父,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为什么啊!”
闻人伤心至极,程廷钧却笑道:“嘿嘿,你不晓得……这妖人厉害得紧,天生便有一只血红妖瞳……他生下来一睁眼,爹娘就全成了石像……”
乐无异道:“变成石像?他那只眼睛,能把人变成石头?”
“嘿……只要与他那妖瞳对视,灵力又不及他,那要么石化,要么就彻底化灰散去……”他喘息道:“老子要不挡着,你们这些小娃娃……可不就遭殃了?“
“师父,我找了很久,走过许多地方,好不容易才找到你。可是!如果早知道见面之后,会是我亲手杀了你!那我宁可永远、永远找下去啊!”
“委屈你啦,小羽……两方对垒,难免死伤,何况老子已经是这个模样……由你来,也是件好事嘛……”
“弟子无能!要是我能早一些找到师父,要是能早一点的话!”
“说什么傻话……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咱们天罡从来不论‘要是’。不过,这一回,能干干脆脆听从为师的指示……小羽,你能出师啦。令则行,禁则止,这才是……咱们天罡的本分……”
“师父。”
“嘿,可惜来的不是小秦子……要不然,老子还能有口好酒送行……”
“为什么……这不可能……你全身遍布牵线蛊,怎么可能挣脱蛊主控制……这怎么……可能……”
程廷钧道:“……有什么……不可能……这世间生灵之所以宝贵……便是因为,它们有太多的出人意料……若能事事被你料定,人活着……还有什么趣味……”
瞳似乎明白了大道理一样,闭目再未言语:“原来,如此。”
程廷钧对闻人道:“小羽啊,师父只能陪你到这啦……往后要好好的,知道吧?要好好的……”
“师父你说什么啊!我这就送你去师兄那里,一定能治好你的!我保证!”
她说的斩钉截铁,却其实是那么无可奈何。
什么叫做泪如泉涌……
“别哭,你是天罡……好吧,这回就算了,可往后……就不准再哭鼻子啦……”
就这样……眼看着亲人逝去。无论如何,除了眼睁睁的看着。
到底还能有何等作为?
“老伯,你走好……我们会照顾好闻人的,放心。”
苍天要夺去一个人的生命。
苍天还是湛蓝无比。
苍天若有情,想必也会老去。
若无情,又何必生出这一切世间,万盛万物……
“离心何以赠,唯有玉壶冰。前辈一路缓行,晚辈唐突,聊为相送。”
夷则将闻人师父的尸体化去,待到下界,再好好安葬。
“伤及心脉,他活不成了。”夷则说的是瞳。
瞳依靠着石阶,闭着眼睛。
他这个人,到底是天生残忍,还是故意为之。
和沈夜一起,言语不也是正常?
但面对敌人,却说出那样伤人而无情的话。
收枪起身,更不看瞳一眼:“那我们走吧。我天罡军中,不对已无抵抗之力者出手。”
阿阮道:“可是,闻人姐姐……”
闻人羽向前走去:“走吧。再逗留下去,我怕我会克制不住。”
闻人极力忍耐,乐无异见罢,亦道:“好,咱们走。”
“瞳大人?瞳大人,您听到了吗?”
瞳缓缓睁开眼来,一只手在他眼前晃着。
“十二?……手放下。”
“呃,是。”十二收手道:“禀告大人,那些人已经走了。属下按照您的指示,未曾拦阻。”
瞳淡然道:“哦……好。”
“您的伤势很重。是否立即唤醒凤凰蛊,令伤处血肉重生?”
似乎没有什么事值得紧张,瞳道:
“不必。我的使命已经达成……你也可以走了,立即离开流月城。”
“可是,属下……”
“你若再不走……过段时日,龙兵屿方面就会宣布,今日留在流月城的所有人,都是暗杀沧溟城主、矫城主之令媾和心魔的逆贼……到那时候,中原修仙势力不会轻易放过你们,你们也不可能再回龙兵屿……天下之大,却再无你们立足之地……”
十二才惊道:“什么!难道,龙兵屿的人背叛了大祭司!”
“不,这是大祭司的命令。”
“为什么?大祭司究竟想做什么?”
瞳笑的那样怅然:“呵……到了这个地步,总要有人付出代价……否则……中原修仙势力怎能善罢甘休,龙兵屿的族人们又怎能安居乐业……那这百余年来的惨烈牺牲,岂非全都……毫无意义?”
十二沉默了,他一样也带着流月城的面具眼罩,是否目下已热泪盈眶?
十二也是傀儡。
可看十二的样子,并不对瞳何等憎恨,也许就像救命的偃甲一样,十二只是被瞳救活而成为了傀儡。
“属下想留在大人身边。是大人创造了属下,属下自然也该与大人同生共死。”
“傀儡就该有傀儡的自觉,不要自作主张。”
“可是,属下……”
“去吧,去替我们看看那广袤河山……我造出你,给你一双世间最明亮的眼睛……别让我的心血白费……”
瞳看着天空……再未言语。
“是。属下领命。”
属下领命。
“我以为你能明白。瞳,你平日对什么都看得透彻,为什么这一次,却不肯去劝劝师父?”
“为什么要劝?”
“杀伤无数下界黎民,交换离开流月城的一线机会。你们是全都疯了不成!”
百年前,就在这个地方,瞳依旧坐在偃甲椅上,回答着谢衣的问话。
“砺罂已附上矩木,覆水难收。你有别的办法?”
“如今通过引爆五色石,已能暂时动摇伏羲结界。可惜对于族人来说,地面浊气还是过于浓郁,难以承受。此事我暂时还想不到解决之法。”谢衣道。
“但若只是驱除心魔……我有个打算,可以一试。只是,此事需要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
瞳哦了一声,向谢衣道:“以目下情势,你最好不要妄动。等时机成熟,我会和华月一起,帮你前往下界。”
“你为何知道我想去下界?”
“你们师徒形同反目,这有何难猜?”
谢衣不语,瞳复道:“华月说,留你在流月城,阿夜迟早要杀你。与其让阿夜难过,倒不如放你走。”
“那就多谢你们。”谢衣道:“不过,瞳……你真的认为,与心魔合作,烈山部就能生存下去?”
瞳断然答道:“不。”
他道:“时间已经过去太久了。这个世界,早已经不再属于我们。就连那些比我们更强的部族,也都已绝灭殆尽……盛极而衰、枯荣轮转,此乃天道。就算没有伏羲结界和心魔,这一切也不会有所不同。”
“你果然全都明白。那为何你还赞成铤而走险?”
“我们这些人……生于寒夜,也将无声无息灭亡于寒夜。就像上古遗留至今的幽魂,早已被时间长河抛弃,出生便注定了不幸……然而即便如此,即便前方只有一线萤火般微弱的光芒……即便手脚溃烂、面目全非……也还是忍不住想亲眼看一看,那个或许充满光明的未来。”
天之上,苍云悠悠。
【本章人物】离珠阿阮闻人羽乐无异夏夷则秦炀百草谷太华观太和宫天玄教等各大门派沈夜华月瞳沈曦傀儡十一闻人师父程廷钧傀儡十二百年前谢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