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讲得很生动,可故事情节实在是令我大所失望,没有预料中的捉奸在床、智斗情敌等等,闲时勉强可以听来打发时间。
我一边听故事一边赏美人,时不时给他递杯水,还算认真地听着。
总而言之,这是个类似于父女生活的传奇故事。
十几年前,在西玥有个大户人家,当家的老爷老来得女,分外疼爱。
不料那女童四岁那年不知何故生了场怪病,危在旦夕,情急之下家中重金求医,派人多方打听,终于打听到彼时身在南慕的神医——卿落。
许多年前,世上还鲜有人知道有位神医名曰卿落。让他名声大震的,是南慕的一次不同寻常的大规模疫病。
疫病来得蹊跷,病源也无从查找,传播速度之快令人发指。最开始是一户人家,然后是一个村、一座城……
染此疾者必死无疑,死状极其恐怖。南慕德高望重的郎中都束手无策,控制疫情是燃眉之急。
短时间内就已经死了不少人,南慕人心惶惶。
为了制止疫病传播,官府甚至开始封城,把染病的人聚在一座废弃的空城中,紧锁城门。人在城中被活活饿死,又或者活下来,人吃人。待城中的人所剩无几时,一把大火焚尸,烧毁了一切病人接触过的东西。
方法虽然残忍,但有效地杜绝了疫病的迅速蔓延,快刀斩乱麻也是迫不得已。
这场疫病来得令人措手不及,南慕损失惨重,伤亡无数,民不聊生。局势过了数月才有好转。
才刚刚从疫情里缓过神来,谁也没料到的是,接下来又是一次突发的疾病,比上回更猛烈,来势汹汹。
两次,这绝非巧合!
仿佛有一个人在暗中操控,将人们的生死玩弄于指尖。并不一击毙命,而是慢慢地在折磨着。让你一次次充满希望,又一次次地绝望,从肉体到灵魂,心思毒辣至极。
南慕再度陷入无尽的恐慌,横尸遍野,风声鹤唳。
若是此时有外敌来犯,南慕只能束手就擒。但没有,邻国闻此都是退避三舍,谁也不想这疫病传到自己身上,以至于南慕人若想去邻国避难,几率微乎其微。
可能连幕后主使也没料到,会有一个人,或者说是一个神,会来救南慕百姓于水火。
一身月白衣衫翩然如雪,手执油纸伞,似从水墨画中走出的人。漫步于尸野,不染猩红,即使是血流成河,他的神情依旧无波无澜。
卿落妙手回春,悬壶济世,仅仅一年,南慕面目一新。待一切如常后,才在南慕的白露隐居,十几年来无人敢去叨扰。
隐居十九年后的一天,他清净的生活才得以被打破,毫无征兆地闯入了一个小小的身影。
年仅四岁的她不谙世事,不懂察言观色,会撒娇会哭泣,有时还会闹脾气。
活了这么久,从未有人敢在他面前这样放肆,偏偏面对她他还一点气也生不出来。
从刚开始的手足无措到后来的低声诱哄,一向爱清净的他居然没有一丝的不耐烦。
他向对方许诺一年后来白露山领人。一年,本来还嫌长,可相处一段时间后,又开始担心时间太短,暗地里默默地算着她离开的日子。
她叫他以后说我不能再说“吾”,这样很显老,他就改了。
她用胖乎乎的小手讨好地为他捏泥人,叮嘱他时刻带在身边,好睹物思人。从此以后他就泥人不离身。
她趁他睡着,拿着永不褪色的千年墨在他脸上乱画,眼角写了一个歪歪扭扭的字,意思是宣告主权,此物有主,闲人勿碰。他笑着并未用法术抹去,而是日日描摹。
她看着他的容颜,会不自觉地流口水,使得他时至今日兜里都时刻带着一方丝帕。
不管他如何努力,一年后,她终究被家人带回了西玥,把他的心也带到了遥远的西玥。
他学不会挽留,也没有理由留下她,眼睁睁的看着她消失在自己的视线……
听完后,让人油然生出良多感慨。
本来是多好的一对儿,被硬拆成了父女的模样。美人为情所困,此番千里迢迢来西玥恐怕是为了寻女……不对,是寻妻。
我起身,拍拍美人的肩,故作老成地摇了摇头,表示十分同情,但依旧安慰道:“你对她用情至深,以你的容貌,来日她定会以身相许。美人不必过于感伤……”
他对于我的反应有一刹那的怔愣,随即释然,端起茶杯轻抿一口,眉眼中尽是止不住的笑意,颇为赞同地点了点头:“阿未所言极是。”
见他看开了我也很是很欣慰,又想起兜里还揣着一个硬邦邦的东西。
既然是对他那么重要,还得赶快物归原主才是。
掏出那个勉强叫泥人的东西,早已经被我捂得热乎乎的了,随手扔给他:“哝,你的定情信物,好好保管。”
他接过,又放回怀里。转而那看我的眼神仿佛炽热了那么几分,眼底的柔情似乎可以溢出水来:“她也曾这么与我说过。”
“是么,那还真巧呵……”我尬地笑了笑。
真是口口声声不离他的小情人儿。敢情和美人“美若天仙”的心上人说同样的话,心里还真不好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