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剑,两剑……
叶楚一直保持着机械的动作,面无表情。
终于,在第两百一十八剑刺完之后,他停止了动作,失神地四处望去。
花香带着血腥味,柳絮降在死尸上。
忽然,叶楚再次回复疯癫的状态,止不住地用长剑一下下劈在卫良的尸体上。
“你为什么杀她?!”
“为什么我当时没有杀了你!”
似哭似笑,非哭非笑。
清风似乎都不忍见到这一幕,四周安静得连风声都不曾拥有。
尸体已经变成了烂泥,内脏骨头糜烂在一起,倒是食腐者的一顿美餐。
叶楚笑着哭着,表情看上去很是怪异。
如果说先前他还绷着最后一根弦,现在看来,这根弦已经断成了两截。
四个月前,他只觉得闯荡江湖快意恩仇何其潇洒?
四个月后,他却被这个黑暗丑恶的世道活活地逼疯。
叶楚的双目泛起血红,他已经失去了所有的理智,现在无论出现任何人,他都只想将他碎尸万段。
卫府大门口。
二十来岁的青年书生对着吧白发苍苍的老人家焦急地问道:“师父,现在该怎么办!”
白发老翁眉头紧锁,显现出深得如刀刻一般的皱纹,没有回答。
“不行!我们得把师弟带出来!”说完,他大步迈去。
后花园里。
叶楚停下长剑,地上那摊肉泥也躲过了被劈成肉酱的命运。
他注意到了墙角下的一双小腿。
那是卫良的腿。
怎么可以留下一点好肉?
他快步走去,显得很兴奋。
先切成三百份吧?
这样想着,叶楚开始动手,他的表情很专注,像是正在完成一件艺术品的大师。
似乎切割残肢也是一件艺术?
忽然,叶楚感受怀中有什么东西正在发热,甚至发出耀眼的白光。
一道肃穆圣洁的气息在他的怀中生出。
正是青马僧人的佛骨舍利。
他停止了动作,昏暗的灵台骤变混沌,光芒与黑暗交织。
就在这时,一道强大无比的威压降在他的身上。
一个时辰前,在门外,他曾经受到这股威压的袭击。
现在,感受依旧。
他只觉得胸口闷得紧,就像把他扔在近千米海底,无数的压力挤着内脏,他吐出一口鲜血,把长剑握得死死的。
握剑说是思考,其实却是本能,不然疯癫的叶楚甚至可能把这柄神剑当作碍手碍脚的垃圾扔出去。
乌云遮空,但在被无数阴云遮蔽的天空下,飘着一个人影。
他缓缓落在叶楚的身前,杀意冲天!
“自由运用天地元气,凌云九霄之上,信手一挥也如惊涛骇浪,好似仙人一般的境界。”这是陈青山对于凌云境的陈述。
余卫二家族暗斗数十年,即使也有流血事件发生,至少面上看上去相安无事,那究竟为何卫族会毫无征兆地暴起?
陈青山为何无比相信余卫争斗,卫族必胜?
慧岸以一敌二丝毫不落下风,为什么最后死的如此凄惨?
卫族的自信与实力,就在于叶楚眼前这人。
卫族老太爷,当代家主,卫用,已经突破了凌云境!
卫用为了得到舍利子的下落,屠杀青马寺僧侣,虐杀慧岸,却因为境界不稳而受到杀意反噬。
他赶忙到无人知晓的密室之中去稳定境界,却忽然发现卫府外有强大的修行者,他施展威压抵御警告,却被破去,导致境界更加震荡。
卫用没有在那修行者身上感受到半点杀意,于是也没有在意,还存着结交之意,立即进入物我两忘的境界之中稳定境界。
哪知道一出密室,就见到满院子的死人!
叶楚看着从天空中落下的这人,脑子里也还是只有一个念头。
杀!
而每当这个字在灵台里出现,叶楚就觉得脑袋更疼。
他不管不顾地冲上去,却根本也动不了。
他猛地倒飞出去,撞塌了花园的砖墙。
自由运用天地元气,意味着只要动动意念即可杀人。
这也是世人将凌云境的修行者当作神仙的理由之一。
今天拿着神剑的叶楚可以杀死四五个入渊境界的修行者,但在凌云境之前,只有束手就擒。
但叶楚却丝毫不感到害怕。
害怕是一种情绪,但对于疯癫失常的叶楚而言,根本不存在这一说法。
卫用看着叶楚,气愤得连手臂都在颤抖。
“杀!”叶楚死命地咬出这一个字,却不只是身体,连灵台都有无数震荡。
卫用看向叶楚,说道:“要我杀你?太便宜了些。”
“我要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他咬紧牙关恨恨道。
叶楚费尽全力迈出一步,威压立即消散。
他愣了一瞬,随即喜笑颜开,却忽然眼前一黑,昏迷倒下。
叶楚本就受伤极重,全靠佛心丹的效力撑着,要说效力其实早该消失,只是他凭借疯狂的杀意坚持到现在。
威压为何立散?自然是有人出手相助。
卫用看着眼前的一边的青年书生,却发现自己无法看出他的境界。
可是看不出又怎样?
他最疼爱的二儿子被虐杀,无数手下惨死,计划付诸东流。
他如何能不恨?
温谦强忍住恶心呕吐的欲望,看上去有些惊魂未定。
他见过死人,见过杀人,却没见过这样杀死人的,没见过被剁成烂肉一样的尸体。
而他看向身旁倒在地上的叶楚时,却生出无限的悲悯。
一个善良温和的少年,居然变成了这样。
卫用再次凝聚修为,强横的威压轰然而至。
威势未成,他吐出一口鲜血,震惊地看着温谦,或者说是温谦身后的老人。
原来破除威压的是你?
“我无意与阁下为敌,只是这小畜生必须死!”卫用表明了态度,却没有隐藏恨意。
白发老翁用不容置疑的口吻说道:“这是我的徒弟,我得护着。”
卫用怨毒地看着躺在对面两人身后的叶楚许久。
他慢慢地举起左臂,狠狠地撕咬下一块肉。
“那你们就一起去死吧!”
表情瞬间狰狞,他的鲜血不停地从伤口冒出,却没有滴在地上,而是顺着他的身体绘着一个奇异的线条。
白发老翁眯着眼睛,说道:“原来你修行了魔宗功法。”
卫用与郑仁君一样,在入渊境界停留了数十年,直到他开始修行魔宗功法。
由于是自学,他每一次修行之前都要在人体身上试验,在消耗了近百条生命之后,他终于成功修成,并以此为契机,破境凌云。
魔宗为正道所不齿,如果被世人知道他因为修行魔宗功法而破境,身败名裂都是轻的。
暴戾嗜杀的气息从卫用的身体暴涨而出,他狰狞而疯狂地叫着喊着一些奇怪的咒语。
两百多具尸体的血腥气与煞意,就像是听到了命令一样,快速凝聚在他的身上。
“如果你以为这样就能杀得了我,只能说明你还是太弱。”白发老翁平静地说道。
明明令人作呕的血腥气味如潮水一样弥漫在这丈许之间,温谦却意外地闻到了淡淡的香气。
他四处寻去,却在众多鲜血肢体之中看到了朵朵洁白。
那香,正是茉莉花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