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四人来到这城郊别院,刚下马车,就有大理寺卿的人前来迎接。一个守卫在前面领路,带着几人径直往临时搭建的帐篷走去。不多时,几人在一顶藏青色的帐篷前停下脚步。领路的守卫转身示意众人在门口稍作等候,掀开帘子,进到帐篷里通报。
怜辛抬起头,悄悄地看了一眼这个帐篷的外观,感觉体积不大,相当的小巧,只是比起周围其他帐篷而言,还是要精致许多。
不多时,刚领路的侍卫大哥便从帐篷里出来,掀起门帘,示意众人进去。
帐篷里面跟想象的不太一样,虽然说只是临时搭建起来的,外面不起眼,里面却是个完整的窝,该有的一样不少,古玩字画,竹简屏风,低调中透着奢华。这大理寺寺卿究竟是来办事的,还是来度假的,南风在心里嘀咕着。
我们几人站在这帐篷里半晌也没见着个人,其他人都没说什么,李子贡可就不干了,刚想出去叫那侍卫,却忽然发现正前方摆着的原木案几后面原来还坐着一个人,正在奋笔疾书,只是这案上堆得有点高,看不见有人进来。李子贡用力“咳”了一声,这才将里面那人惊醒,起身相迎。这不看不要紧,一看还真是吓了一跳。眼前这人,蓬头垢面,满脸的胡须渣,要扔马路上,绝对不会有人把他错认为乞丐。
只见这乞丐模样的人对着李子贡笑笑,想再上前一步引他入座,却不料被李子贡嫌弃,只得尴尬地站在那,看着我们几人一眼。
李子贡转过身,找了个远一点的座位坐下,其他人也顺势坐下,全然不顾眼前这人一脸尴尬的表情。
这人只好笑笑,搓了搓手,说,“这李公子远道而来,寒舍真的是蓬荜生辉。只是这后边两位看着有点面生,不知是谁家公子,该如何称呼?”
李子贡冷声“哼”了一下,“怎么,本公子大老远跑来这鸟不拉屎的地方,还没口茶喝。不先招待好客人,反倒去问东问西。这是,对本公子有意见?”
那人一脸惶恐,忙接道,“不敢,不敢,在下不敢,是在下失礼了,怠慢了李公子。”连忙走到外面吩咐了几句进来。
话说这蓬头垢面的正是圣上派来彻查别院失火的大理寺卿江娄乐。这几日,衣不解带,废寝忘食,翻遍了所有与这别院的资料,正是那案头上堆积如山的竹简,但也没找出个所以然来。听闻都城四公子之一的李子贡李公子正在上官府里做客,忙送了拜贴,请来一叙,或许能有些眉目。眼下好不容易把李公子给请来了,这后面三人,一人看着像是小厮模样,另一人,但另外一人可了不得,光是这气场就比在场的任何一人都强。而他边上的那个娃娃,呃,只顾着吃,从进门到坐下没听过。不过这些都不重要,只要李公子肯来,这圣上交代的事情就多少有了眉目。
李子贡可没想这么多,只觉得正好自己这表弟也回来了,就当是带他出来一起随便溜溜,就翘着二郎腿对江娄乐说,“这后院失火,可有发现什么古怪之处。本公子可是听说,圣上可是有交代,三日后,要大理寺卿给个结果出来的吧。”
江娄乐愁眉苦脸地说,“唉,也不是说古怪,之前一直传闻这别院是厉王的消遣之处,早年在此留下了不少财物,有贼子惦记倒也不稀奇。只是,这别院一般人进不来,因为有机关阵术,入阵者,非死即残。可却不知是何人由此本事,竟能将这院内机关如数破坏,无一完好。”
李子贡听至此,忽然有了兴趣,“哦,相传厉王的机关术无人能及,能破他设下的机关,想必是个人才。不过这别院不是被一把火烧掉了么,如何看出机关被破呢?”
“这,”江娄乐有些犹豫,但咬咬牙,示意边上的人都退下,这才凑到李子贡身边小声地说,“下官刚到这里的时候,这里一地的废墟,虽说别院已毁,但也正好把这些隐藏的机关给暴露出来的。而奇怪的是,废墟之中还发现了几具尸体,却并不是死于这些机关,而是毒。”
“毒?”
“是的,因为他们一个个骨头都带毒,几个守卫刚开始没注意,都被放到了。”
“哦,这些人有没有可能在进来之前就被人下了毒呢?”
“能进到这厉王别院中的,都是有一定身手的,想要提前给这么多高手一起下毒,恐怕也是有一定难度。”
“那就如何能断定是在这里被下的毒呢?”
“这,在下也只是猜测,这才翻阅资料,想查查这院里的机关。”
“最好在查一下当年厉王为何要建这座别院。”
“这也有关联么?”
“或许有,或许没有。”
“这,下官可只有三天的时间呀,李公子。圣上交代三天,最迟三天,无论如何要给出个结果,否则乌纱不保也就算了,恐怕脑袋还得搬家。”
“那本公子就预祝江兄早日破案,保住这颗聪明伶俐的人头。”
“都什么时候了,还开我江某的玩笑呢?”江某人有些不淡定了,“不是说好的来帮忙的么?李公子可是要说话算话啊。”
南风在心里默默地补了一句,“呵呵,他要靠得住,母猪会上树,真心没个眼力见,找这种人帮忙。”
“是啊,圣上交代务必要找出厉王别院的秘密。若有秘密被他人先行发现,恐怕天下又是一场大乱啊。”
“这有秘密还是没秘密,还不是你说了算。”李子贡不以为意。
“李公子这话说的,欺君也是死罪啊。”
李子贡摇了摇头,“哦,那本公子没有办法了。”说完,便起身离开了。见他起身,上官熙南风几人也起身跟着一起出了帐篷。在江娄乐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四个人已经消失在帐篷里,独留江娄乐一个人凌乱了。说好的帮忙呢,这人呢,无奈只得吩咐人去把厉王当年建别院的资料也一并取来。
再说这几人一出帐篷,坐上马车,却并没有走远。
“大哥哥,刚刚的怪蜀黍好可怜的,你能帮帮他么?”怜辛放下手里的蝴蝶酥,凑到李大表哥身边说。
“可怜?你大哥哥我也好可怜的,”李子贡看了一眼边上的上官熙,“天天被你师傅剥削。”
“嗯。”上官熙悠悠地声音传来。
“咳咳,”李子贡忙坐正了身体,假装刚什么都没说,“刚那个怪蜀黍啊,太笨了,要让他好好练练脑子。”
“可是他连饭都没得吃了,还要掉脑袋了,不是很可怜么?”怜辛可怜巴巴地看着李子贡,大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李子贡。
李子贡看着这眼睛,不忍心说拒绝,“这俩人绝对是来克自己的。”李子贡在心里默默地吐槽。
“小怜辛不要担心,你大哥哥我帮那个怪蜀黍的。”
“就知道大哥哥最好了,喏,这块蝴蝶酥给你,好好吃的。”怜辛立马眉开眼笑,大眼睛眯成一弯月牙,乖巧地递上一块吃剩的蝴蝶酥。
李子贡刚要伸手接过,手背又是吃痛,低头一看,又是上官熙的竹简。靠,这厮......我忍。
“那还不回去。”上官熙面无表情地从身边又重新抽出一个竹简,仿佛刚什么都没有发生。
“不用,这别院,近了反而看不清楚,所以要出来。”
“为什么呀?”
“这别院有机关不假,但废墟里的那些只是假象,这别院恐怕一直都有布结界。”
上官熙一听结界,眼睛微微眯起,不知想到什么。
南风一直在马车外面听着,其他的他没关注,只觉得公子对着小屁孩好的过分,除了会撒娇,会卖萌,他还真没发现其他优点。“不就是可爱么,哼,有什么了不起的。”南风酸酸地坐在前面,驾着马车。
“南风,我们去那溪边坐坐吧。”李子贡凑到前面对南风说。
“哦。”
李子贡瞥了一眼上官熙的这个小厮,这是不开心了?不愧是上官表弟家的人,脾气也够大,有个性,本公子很欣赏,李子贡在心里默默地给南风点了个赞。
“传闻说这别院里有通灵至宝,当年厉王为了得到它,培养了数万死士,后被人上书谋反。皇帝不相信自己的亲叔叔会谋反,但无奈众口悠悠,最终只能将厉王放到城郊别院,将死士收编入伍。而厉王从始至终没有任何反抗。在他死后,这别院也成了一个谜,没有人能进来,进来的人也没有再出去过。这突如其来的一把火,难不成真的是为了这通灵至宝?”李子贡对着上官熙说。
“或许吧。”上官熙还是一句话。
李子贡是习惯了自己这表弟一直以来惜字如金的模样,自顾自接着说,“如果说真的是有宝贝,现如今,别院结界已破,是不是说,这宝贝也已经被人拿走了呢。”
“是天灾,不是人祸。”上官熙忽然开口说。
李子贡睁大了眼睛看着上官熙,还在消化他嘴里刚吐出来的话。天灾,人祸?
怜辛本来吃饱了,正在发愣,听到上官熙这句话,脑海里忽然闪过一些画面,一道红光从天而降,正好落在这个别院里,别院外面那一层金光不堪一击,当下就碎了。后院里多了一颗黑色的石头,忽然红光散去,后院起火了,后院池塘里闪过一阵绿光,片刻之后就消失了。火越烧越大,又过了一刻钟,整个别院就只剩一片废墟。怜辛把手放在胸口,那里有一块玉,不知从何处而来,一直挂在自己脖子上。
这时南风的声音从马车外传来,“公子,溪边到了。”
还没等上官熙作答,李子贡抢先一步说,“到了呀,到了好呀,到了就可以下车愉快地玩耍了。”
南风没理他,仍静静地坐在车沿上等着自家公子的答复。“就这吧。”南风这才停好马车,先跳下车,把踩脚凳放好,候在一边等公子出来。
“嗯,不错。”李子贡掀开门帘,跳下马车,四下看了一下,“风景不错。有山有水,不错,不错,就这了。南风小子,去马车后面把桌子拿下来,车上还有我珍藏的三月红,赶紧端出来。”
南风送了他一个白眼,转身掀起门帘,扶自家公子慢悠悠地下了马车,丝毫不把他的话放在耳里。
“唉,我说你小子,本公子还使唤不动你了!”上官熙眼神轻暼,李子贡立马改口,“算了,算了,本公子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喏,那个谁,赶紧过来搭把手。哎,算了,算了,你们都是大爷。”说着,去马车后面搬出了一张小茶几,又变戏法似的不知从哪掏出一套茶具。待一切都收拾妥当之后,那边主仆俩早已在溪边坐下,一人玩水,一人看书,好不和谐。
李子贡见状,坐到怜辛身边,凑到她耳边小声嘀咕,“你看那两人,完全抛弃你了。要不这样吧,小娃娃你就跟了哥哥我,保你吃香的,喝辣的。怎么样?考虑一下不?”
怜辛拿开他的爪子,摇了摇头,并不回话。
“诶,这上官家的人,一个比一个有个性!”李子贡说,“哼,不过有种,我喜欢,公子我还真就拐定了。对了,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呢?”
“大哥哥,我叫怜辛呀,都跟你说了好多遍了。”怜辛转过头,一脸你又毛病的眼神看着李子贡。
“呃,呃,”李子贡愣了,好像是有听到这个名字,故意忽略那个眼神,厚脸皮地凑上来,“嘿嘿,怜辛啊,哥哥给你带的糕点好不好吃呀,还要不要吃呀。哥哥我还可以带你去醉香楼吃醉鸡,吃大虾,吃......”李子贡喋喋不休地念着。上官熙默默地侧过身,背对着这群人,并不做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