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重来一次大学生活，我们还会像现在这样聚在一起吗？
车窗外，一片漆黑，偶有星点的光亮闪过，我从车窗上映着的自己样子回过神来。
“在想什么呢？”
“嗯？”我转过头来，璇萱正盯着我看。璇萱是汉语言文学系的班长，也是我这次联谊旅行的拍档。
我们同届，都毕业近一年了。上个月，我向她提出了毕业联谊旅行，她爽快地答应了。她们汉语言文学系阴盛阳衰，而我们大计算机系狼多肉少，刚好互补，相互简单策划下，报了个旅游团，一起快快乐乐地携手同游了。旅途比预想中的还要顺利，刚开始的第一天大家还有点尴尬，但在搭建露营时，预想的分组起了作用，分工合作下聊着聊着，第二天就完全玩在一起了。回程的现在，大家都自觉配对，尽兴而归。
“只是有点舍不得”，我顿了一下，苦笑着说：“现在有点怀念大学时代了。”
“我们才毕业一年，看你说的。”璇萱噗嗤一下笑了出来，继而自顾自地说起来“不过也是，车停了，我们就得各自回到朝九晚九的生活了。啊，好想再过一次大学生活呢！”她嘟起了小嘴巴，看起来有点小懊恼，一年的职场锻炼已经让她看起来变得干练成熟，但这时候的她看起来却依旧是大学时的小女生。
“是啊，如果可以……”正说着，车窗外一阵强烈的亮光袭来，车厢内一下子全被照亮了。
“这……”
顺着车窗看出去，远处升起了一道光柱。光亮持续着，看不清那片区域。顿时周围如同白昼一样亮了起来。
“诶，怎么回事？”
“爆炸吗……”
“手机快拿出来拍啊，这边……”
车厢里的人都被亮光照醒了，逐渐鼓噪起来，纷纷趴着车窗张望，用手机拍摄。有如雷声般的响声逐渐轰隆地从远处传来，随之而来的好像还有一阵阵的强风，路旁的树都被吹得弯过来。
“发生什么了？”璇萱拉着我的衣袖问。
“大概是哪里的工厂事故了吧。”
“不会有事吧。”
“没事的我们。”
我也说不准什么事，完全没遇到过的状况，只是逞强地安慰着她。我环顾了一下周围，相较之下，车厢里的其他人反应各异，有感到担忧的，也有感到兴奋的，甚至还有淡定地坐着什么反应都没有的。车子依旧是正常地行驶着，想必司机也不在乎。
“班长，我们怎么办！”
“没系安全带的系上，继续睡。”我也不知道怎么办好么。
“班长，我们要不要去救援！”
“班长，那是核爆……”
“班长，我好怕，快点来我这！”
车厢里大家的情绪缓下来后，计算机系的男生们便开始调侃起来，都毕业一年了，聚在一起的时候依旧像大学一样闹腾。这时候让他们尽情闹腾就好，就当是回程路上的小插曲好了。
璇萱这时候也被气氛感染，放松下来，反而开始督促我绑安全带了。
“你看你，叫别人系安全带自己还没系呢。”她一边说着一边动手把我的安全带系上。
“是是是，麻烦你了班长大人。”我调侃着她。
“鱿鱼，我们的手机都没信号了，你的呢？”身旁熟悉的声音传过来，是一鸣。一鸣大学时就是我的舍友，鱿鱼是宿舍的人对我的简称。这时候他从车后面走上来拿着手机一脸苦恼的样子。
“诶，我看看。啊，完全没有信号。璇萱你的呢？”
“我看下……也没有耶……”
“还想着打电话回家问一下呢，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谢……”话还没出口，轰的一下，车头方向爆响一声。“呜嗤”，车子一下打滑，轮胎与地面的尖锐摩擦声响起，砰的一下，车厢强烈地震动一下，强大的力量把人往前方推去。
“一……！”我来不及开口，伸出手想要拉住被抛离的一鸣，他的身体正由于巨大的惯性向前抛去。就在马上接触的那一瞬间，一个巨大的白影似从前面扑来。眼前一片白皙。
耳鸣。
疼痛。
视线模糊。
似醒非醒间，挣扎着环顾四周。断截的车厢，四周散落的行李和残骸，刚才还在笑闹的大家都躺倒在附近，或明或灭的小火堆，空气中尽是呛人的焦味……
“萱，一鸣……”
“一鸣！”
我高喊一声，一下子醒了过来。
诶，这是？
在我面前的是触手可及的天花板，而我正躺着。我缓缓坐起来，环顾四周，这是……我的宿舍——大学宿舍！
“怎么了？！”下面一声传来。
我弯腰一看，织田和杨威正疑惑地看我。
“干嘛呢，睡糊涂了？”
“瞎喊什么，一鸣去占位置了。”
怎么了这是，这是大学时啊，我还在梦里？不，梦的感觉不是这样的。
“快下来准备走了。到时间了。”织田不耐烦地催着。
我没理会他，自己爬下床，走到阳台上洗脸。水很冰，刺激到脸上，让我不禁哆嗦了一下。绝对是真实的水的感觉，这是现实！那，刚刚那个是梦？
“走啦！再不走就晚了！”他们一边拿上笔袋一边说。
“去哪？”我一脸疑惑。
他们也一脸迷茫，相互对视了一下，说：“考试啊！”
“考试？”
“是——啊——”杨威拖长声线，一副不耐烦的样子。他们边说便出了门。
怎么回事？
我随手从自己桌上带上一支笔，跟了出去。
我带着满脑子疑惑跟着他们出了宿舍门，这时候，班上其他人也差不多是这个时间去考场。
“复习得怎样了？”
“诶重点倒数第二题答案是不是这个……”
“你那试卷借我一下……”
大家相互打着招呼讨论着往考场赶去。一路过走道，下楼梯，还有班上那些奇形怪状的家伙，都是切切实实的存在，绝对不是梦境。梦境里或许出现熟悉的场景，但没有细节，细究起来就会各种漏洞。但，现在，无论我怎么细究，楼梯的扶手，墙壁的石灰，还有那些家伙的脸，就连那些在记忆里毫无印象的细节，也一一存在。这是绝对的现实。
我就这样一路迷迷糊糊地跟着他们到了考场。考场已经有不少人了，分别占据着两侧靠窗位置。一鸣在最后一排，我也跟着他们在一鸣旁边坐下。
一鸣的样子……变了，不，准确来说，是相对于刚刚我印象中车厢里的他而言变了，变得更青涩，却是和大学印象里的他一模一样。这么想着，我自己也迷糊了。
“怎么了？”一鸣发现我一直在盯着他。
“别理他，刚睡迷糊了，一睡醒就这样了。”
“啊？那你还能考吗？”
听到这话，我才想起考试的事。“考什么？”
一鸣一脸无奈地看着我，织田和杨威倒是习惯了我的反常。
“高数啊。”一鸣晃了晃手中的高数书。
“什么？！高数？！”我一下吼了出来，“大一的高数！”
“是——啊——”织田和杨威一起拖长了声线。
记忆里，大一的高数，是我大学里唯一的一次挂科。虽说不挂科的大学是不完整的大学，但也正是这份挂科让我后来保研无望，绩点危机。嘴上自嘲着大学完整了，心里却一直介怀。那一次考试的细节我还一直记得，本来我坐在最后一排，然后监考老师来了，要求最后两排不能坐，只好坐在了仅剩的头两排，坐在第一排的我因为……
“最后两排不能坐人，都往前面坐！”正想着，没想到讲台前来了这么一句——监考老师已经到了。
周围的人愣了一下，都纷纷动身了。糟！
“跑！快！”我一边起来一喊，脚下一秒也不歇着，往前面赶去。不管记忆是真是假，现在只能先应付眼前的再说。
一鸣他们还没反应过来，我已经奔往第二排最左靠窗位置坐下了，同记忆中的位置差了一排！
这一次，我要过！
一鸣他们也慢慢来到，这时候第二排已经坐满了，所以他们也不急，慢慢地在我面前第一排坐下，然后一脸疑惑地看着我。
“第一排看不了小抄！”我压低声线悄悄对他们说，他们一定是疑惑我为什么这么急，现在恍然大悟并着后悔了吧。
但他们还是一脸疑惑，顿了下，才开口说：
“可是你只带了一支笔啊……”
我看了看我的手，真的只有一支笔……
我记得大一的高数挂科，记得考前被调座位，甚至记得监考老师的一付臭脸，却怎么也想不起来高数的考题了。不过退一万步说，就算我记得所有的考题，记不了解法的我也是徒劳。拿到试卷的那一刻，我知道自己得挂科了。
考完出来，我依旧是一脸茫然和一脸遗憾。虽然记忆里早知道自己挂科，但现在切身写下一份即将挂科的卷子，心里还是难受得很。一鸣他们也是一脸臭脸，记忆里，一鸣杨威挂了，织田低空飘过。
想到这里，刚刚因为考试所压抑下来的疑问又浮现上来。那到底是我的记忆还是我的臆想？我没办法证明也没办法证伪，一切都似乎按着记忆进行，但又似乎有所不同。或许刚才的只是我的一个梦，南柯一梦？
“喂！”
走在前头的一鸣回头喊了一下我，我回过神来，快步跑了上去。
“想什么呢？”一鸣一掌搭在我的肩上，沉沉的触感，实实在在的存在感。脑海里刚才那一幕——一鸣在我眼前被抛离出去——突然变得有点模糊，画面还是一样印在我心里，可是那些细节——当时周围的人的反应，车厢的状态……，却没办法记清了。
那是现实还是梦境？
我不知道。
但，现在肯定是现实吧，大概。
